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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与法典同时诞生

2013年08月27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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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化好东西(30)

  在哲学中,命运表现为逻各斯;在悲剧中,命运隐在秘索思(muthos)里。逻各斯是理性,而秘索思是诗性;逻各斯是规律,秘索思是意志;逻各斯是思维,秘索思是话语。哲学的自由灵魂,也含有秘索思的基因,有了诗性与理性的冲突,哲学才有深度,悲剧才能获得崇高的审美意义。

  在哲学的追问下,一种发自于人类生命深处对命运的诗性体认油然而生,一种非理性化的由人性深层的抗拒意识而引发的审美风暴,在悲剧的大合唱中爆发出来,于是,惊心动魄的秘索思被释放了,化作惊天动地的惨烈之命运。哲学上,绝望的德谟克利特弄瞎了自己的眼睛;悲剧里,悲惨的俄狄浦斯也弄瞎了自己的眼睛,这就是命运。

  悲剧直接表现出命运的跌宕,与哲学追问命运相映,史诗在启蒙了第一代哲人后,又启发了第一代悲剧诗人,希腊人没有止步于哲学的答案,他们还需要自由的美学形式——悲剧。

  悲剧起于民间,农民于收获葡萄的季节,装扮成牧羊人载歌载舞,歌颂酒神狄俄尼索斯死而复生,这歌舞叫做“酒神颂”,历尽劫难,死而复生的狄俄尼索斯神,是希腊人的真正原型,在死亡面前重申生活的意志,在痛苦的深渊里荡漾起自由的欢欣。而阿波罗则是希腊人的理想,是光明和太阳之神,引导希腊人在秩序与规则中,走向自己的命运。

  如果说狄俄尼索斯是奔向命运的诗歌的灵感,那么阿波罗就是赋予灵感以美学形式的理性;如果说狄俄尼索斯是悲剧的创生者,那么阿波罗就是命运的立法者,狄俄尼索斯代表了自由精神,而阿波罗则使自由具有了合法性;如果说狄俄尼索斯的意志难免要滋生野心勃勃的僭主,那么阿波罗的理性则终于培育了高贵的梭伦;如果说僭主是民主难产时应运而来的接生婆,那么梭伦则是为了迎接自由圣婴来临而建造法治摇篮的父亲。

  民主,以自由为母,以法治为父。作为一个过程,悲剧与民主彼此难解难分;作为一种精神,自由和理性相反而又相成。悲剧是自由心灵的产物,自由的心灵我行我素,如天真无邪的幼儿不断尝试着“错误”,难免要“过度”,要犯一些可以改正和无可挽救的“错误”。可以改正的“错误”还属于自由,无可挽救的“错误”则进入必然性范畴,而理性就是对必然性的把握。人类在不断的“试错”中形成理性,而立法就是人类理性与必然性的契约,是自由精神与命运的契约,正是在这一契约中,自由认可了理性的限制,从而获得了它的法权形式,与秩序相伴而行。于是,酒神颂变成了欢乐颂,悲剧与法典同时诞生。

  □李冬君(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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