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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人物
李牧
曾被誉为“亚洲最高二传手”和“国内长期转会第一人”,但在球员时代并没有迎来高光时刻。2007年率领国少队夺取世少赛亚军后,李牧接手北京男排,率队从甲B冲上甲A,再从4强到今年初登顶。一向低调的李牧,在43岁这一年一跃成为中国排坛炙手可热的冠军教头,为更多人所熟知。
■ 对话动机
2013年,是北汽男排主帅李牧的收获年。2月3日,他率队拿下了17年来的首个联赛冠军,农历蛇年大年初二晚上,这位冠军教头又喜得贵子。8月,李牧带队奔赴辽宁朝阳,夺得了阔别48年之久的全运会冠军,为北京代表团拿到首金。这位儒帅近日接受了新京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这一年的风风雨雨。
联赛夺冠,全运会夺冠,再加上喜得贵子,北汽男排主教练李牧今年格外顺。不过,经历了很多挫折,李牧对有些东西就看得比较淡。谈及荣誉和喜事,他一律轻描淡写。他的说法是,人在高处时非常危险,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荣誉
两次佳绩都很有成就感
新京报:全运会回来你们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李牧:我家里有事,单位也有事,不轻松。队员放假到月底,然后,我们还要去参加全运会开幕式。
新京报:现在回想起全运夺冠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李牧:打成那样,其实我也挺激动的。打到最后很困难,赢下来也算是死里逃生,现在不敢想,但实际上打完了激动一下就过去了。赛前完全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定的6-8名我觉得很客观。你跟前面的球队能打,但想赢他们实力真的不够。从国家队调人就能看出来,不太看得上我们的队员。
新京报:全运会回来王琛没能入选国家队。
李牧:腰伤肯定是(他未能入选的)主要原因。实际上,这个名单全运会之前就定好了。打国际比赛,我们队员的实力并不突出。要是我选,肯定选戴卿尧,身高、弹跳、拦网、进攻要比王琛更突出一些,老将袁志经验丰富,所以,不选王琛很正常。
新京报:世少赛亚军和全运会冠军,哪个更有成就感?
李牧:都很有成就感。世少赛第二名其实难度非常大,当时是凑了一拨不错的队员,但之前若干年,中国青少年队连冲出亚洲都很难。那个比赛对我帮助特别大,当时我大开眼界,人家青少年队伍水平之高,超乎我的想象。他们用正确的方式、合理的理念打球,这是中国球员完全不具备的,我们打得特别笨,特别费劲。
全运会比赛就是“神奇”,不能说是谁的功劳,所有人的努力最后促成了这样的结果。我们小组赛磕磕绊绊,打得很困难。在困难情况下的反复折磨对队伍锻炼更大,所以半决赛决赛打得比较好。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经历,复制不了。
●感悟
打得太功利我们反倒占便宜
新京报:赛前王琛突然伤了,有人替补吗?
李牧:只能是赵艺。因为王琛是在走的前一天受的伤,他之前状态非常好,我们队的心气儿和状态都还可以。但咱们确实没法高调,本来就想法不多,王琛一受伤,就更没什么想的。赵艺替了两场,不过,还是王琛好使。
新京报:在面对解放军、上海这样的强队时,你有没有给队员做一些特别的战术布置和心理准备?
李牧:我们工作主要放在技术上,因为思想是虚无缥缈的,你要天天跟队员说“你别紧张要放松把心态摆好”,这些话其实没太大用处。我觉得很客观的就是摆正位置,6-8名是我们的水平,不能拔高。
我们一直要求队员注重过程,不考虑结果。我觉得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这样的,功利心太强做不好,老想结果就会患得患失。全运会打得太功利,所以我们反而占了些便宜——大家功利心都很重时,我们反而想得比较简单。
新京报:你讲的这些队员都能做到吗?
李牧:能,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新京报:以教练的身份参加全运会,压力是否比球员时代更大?
李牧:我倒是平常心,给自己压力不是很大。很多压力来自外围,毕竟全运会对整个北京市、我们学校(木樨园体校)及这支球队的意义都特别大,所以我在这个位置上就该有一份责任心。
现在环境这么好,大家的期望值又高,我站在场上时那个滋味非常难受。比赛打得非常艰苦,我就得一直想怎么给队员说心理和技术上的问题,有很多情况是不能提前预知的。虽然有很多副教练、科研教练和其他人支持我们,但最终你要去操作去指挥,这个挺难受的。
●印象
苦战胜浙江赛后最激动
新京报:全运会赛程很密集,队员吃得消吗?
李牧:对,很密集。有天比赛我们打完上海晚上8点了,做治疗、放松、吃饭,10点才完事。兴奋加上紧张焦虑,睡不好,第二天下午1点打浙江。
新京报:那天,胡松发微博说午饭都没吃。
李牧:早上我们把浙江队前3场比赛的录像编辑好,11点40分就得出发去赛场,早饭什么时候吃、午饭吃不吃都是问题,甚至具体到睡觉的时间都要以分为单位算,中间还要开会。好在我们的队员有很好的抗压能力,顶下来了。
新京报:前一天打上海体能消耗特别大?
李牧:对,刚打完一场硬仗又面对浙江,感觉又是必须赢下来的比赛,其实这种比赛最难打,觉得该赢但人家实力又不弱,最容易阴沟翻船。
队员当时真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一到现场,王琛打了一针封闭活动了一下,突然说,“李指导我这胳膊抬不起来了。”队医给弄了弄,我说你不行就别勉强,真没必要,别把自己给打废了。倒计时半小时,要填位置表,王琛不行了,只能赵艺上。赵艺没准备好,上去就打,大家一起拼吧,最后也是1比2落后给逆转过来了。后来他们说这场球应该3比1赢,我说扯淡,能赢下来就不错了,队员们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京报:赢下那场球什么感受?
李牧:我挺激动的。之前不看好自己,就是因为我们阵容有缺陷,胡松赛前有伤,体能也不好,之前半年,他从来没有连续两天打过两场比赛。为此,我们做了几个预案,让王琛打主攻赵艺打接应,甚至把自由人和二传拉过来打主攻,替一替胡希召,后来小胡从头盯到尾,特别不容易。
●解读
两夺冠军因为队伍特稳定
新京报:北汽男排这两年上升速度很快,你觉得哪些方面提高最大?
李牧:现在大环境相比前几年有很大的变化,领导支持和关注,投入也增加了,队员的积极性、凝聚力和训练的热情都上来了。这样,教练的工作也好做了。技术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可能有大跃进。你请外援就算请神仙来,也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都是一步步来的。联赛拿了冠军我感觉不明显,打完这次全运会,感觉特别明显,我们的队员特别稳定。
新京报:联赛夺冠,外界解读为外援立了头功。抛开外援,你最肯定球队哪一点?
李牧:其实我说过几次,但这个声音非常小,不足以影响大家的观念。外援是起了决定性作用,但我们要看到,是5+2,这俩外援就是神仙,如果本土队员一塌糊涂,那还是拿不了冠军。排球比赛就是木桶效应,一个队有一块短板,这个队的水平就会直线下降。
新京报:外援第一年就和全队配合成这样,有诀窍吗?
李牧:欧美人和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能把这些队员捏合在一块,我觉得这就是了不起的成就。我们队底子如果很差的话,是不可能形成很强的集体。不过,事实证明,外援的到来、5+2的配合,对我们这支球队的成长起了加速作用,是产生变化的重要因素。
●规划
新外援实力超过萨尔瓦多
新京报:全运会后队里有老队员考虑退役吗?
李牧:目前还没有涉及这个问题,但我们下一步马上要考虑人员调整,二队队员补充,老队员留队。
新京报:谈谈新赛季的引援计划。
李牧:我们已经有一个基本的意向,但最后还要等俱乐部确认。两个外援,一个是加拿大的文特斯,一个是效力于意大利联赛的比利时球员维斯曼斯。
新京报:不再找萨尔瓦多?
李牧:大家都说怎么不叫萨尔瓦多,我说萨尔瓦多非常好,但我们今年准备引进的外援,综合实力要超过萨尔瓦多。
新京报:新赛季以卫冕冠军身份出战,心态怎样?
李牧:考虑这些没什么太大意义,我觉得还是扎扎实实一场一场打。在没打之前定出三六九等其实是一个大忌。
新京报:有没有考虑过会带这支球队到什么时候?
李牧:职业教练是高风险职业,你干得好好像很风光,干不好可能明天就下课。这个思想准备我是有的。打完联赛拿第一,觉得领导应该挺满意的,可能还会让我继续干;全运会预赛打完我们出线了,又想可能领导不会换我。现在,领导让设计接下来的计划,那咱们就再认真准备下一步的事。干活不能好高骛远,每天想得尽可能细致一点,想得越周到,之后做起来就会把控得更好。
●生活
兴趣爱好就是看书看报
新京报:从联赛到全运会,时间很紧凑。业余生活怎么过的?
李牧:业余生活就是回家。我本来也没什么业余生活,不爱喝酒,也不太有能力去应酬。
新京报:平常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李牧:不多,看看书,看看报纸。我还是比较老式。一般出去就买一本书。有一次去欧洲访问,我买了一本介绍日本的书,在飞机上看一会儿,到了那边电视又看不懂,那就再翻一会儿。一路看下来感觉特别好,给自己换了个脑子。
新京报:今年,你拿了两个冠军,还做了父亲。哪个让你更兴奋?
李牧:兴奋,毫无疑问,咱也不掩饰。要是30多岁时可能会很轻狂,现在43了,而且我经历了很多挫折,有些东西就看得比较淡。外界老说李牧你几喜临门,我觉得这些还是少说比较好。人在高处时非常危险,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新京报:现在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会觉得遗憾吗?
李牧:我是尽可能地多陪家人,尽可能地不参加社交活动。人家老说叫你两回都不来,再不叫了,朋友都不做了。其实,每天忙完回家很晚了,早上6点55分准时起床,7点10分到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准备案头工作,接着就是一天的训练。
新京报:平时觉得你很温和,训练场上你就变脸了。哪个才是更真实的你?
李牧:现在我们老说专注,我要求队员专注,首先我作为教练就要专注。在场上,你不能放过队员任何一个不认真、随意的动作,只要出现你就得说他,看到错误就要提醒他,帮他改变。那时需要全神贯注地训练,不可能乐呵。所以,温和和凶,只是不同场合的习惯而已。
采写/新京报记者 胡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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