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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者梁漱溟:我生有涯愿无尽(1)

2013年08月3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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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作品:《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人心与人生》《中国文化要义》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年5月

  今年,是梁漱溟诞辰120周年。由其长子梁培宽编选的《我生有涯愿无尽——漱溟自述文录》出版,次子梁培恕写完父亲传记的第二部,尚待付梓。

  梁漱溟生于北京,24岁入北京大学任教,7年后辞职,投身农村,在广东、河南、山东辗转开展乡村运动。抗战中,为促进国共团结抗敌而奔走,参与创建民盟,又创办勉仁中学;抗战胜利后,参与国共和谈,为和平建国而努力。1949年后,历任全国政协委员、常委及宪法修改委员会委员。

  梁漱溟曾说:“我生有涯愿无尽,心期填海力移山。”95岁人生,他的身份有:国学大师、社会活动家、哲学家、教育家、思想家、社会改造运动者等等。身后二十五年,这些身份都已经如浮云消散,留存下来、可供流传的,是他的精神、他的思想,是他作为儒者为农民四处奔走,为家国奋力呼吁的行动家的身影。

  这其中,梁漱溟孜孜以求的两大问题,时至今日,仍然不过时。这两个问题是:“一个呢,现实问题,现实中国的问题,因为中国赶上一种国家的危难,社会的问题很严重……还有一个问题是一个超过现实的、也是人生问题,对人生的怀疑烦闷——对人生不明白,怀疑它,有烦闷……两个问题不一样,一个就让我为社会、为国事奔走,一个又让离开。”

  最终,儒家学说缓解甚至解决了梁漱溟的人生问题,他发现了中国式的人生意趣,不再认为“人生是苦”,而是抱持一种谨慎的乐观态度。另一个问题,“中国问题”,梁漱溟探求了一生,行动了一生,没能真正得到解决。建设中国耗尽了梁漱溟的一生,也耗尽了更多人的一生,同时,一代又一代的“新人”加入了求解的行列。

  行动致良知 延续儒家实践传统

  梁漱溟的95岁人生,致力于研究儒家学说和中国传统文化,以其广博精深的学问、独立的品格、自由的思想被学术界称为“最后的大儒”。在梁漱溟看来,儒家的义理不是在课堂谈谈就可以,而是要在生活中特别是乡村生活里去实践,他告别大学而去进行乡村建设运动,即是对儒家义理的践行。

  马勇是最早研究梁漱溟的学者。上世纪80年代,他去见梁漱溟,其时,梁漱溟已经反应迟钝,“问什么事情,都回忆不起来”。

  在马勇看来,梁漱溟是一个需要重新认识的人物。梁漱溟的95岁人生,致力于研究儒家学说和中国传统文化,以其广博精深的学问、独立的品格、自由的思想被学术界称为“最后的大儒”。1979年,美国学者艾恺出版《最后的儒家——梁漱溟与中国现代化的两难》,把梁漱溟称为“最后的儒家”。该书获得过费正清东方最佳著作奖。

  “所谓‘最后的儒家’,是艾恺胡说八道,他不知道在梁漱溟之后,中国又出现了多少儒家。”马勇对记者说:“艾恺当年只是找到了一个写作、访谈话题,他就说梁漱溟是中国最后的儒家,我从来都不这么讲。”

  对于梁漱溟身上“最后的儒家”这一标签,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学者许纪霖认为,这只是一个象征性说法,并不是单纯指称梁漱溟个人,而是以梁为代表的整个民国知识分子即最后一代儒家。在许纪霖看来,传统知识分子绝大多数都是儒家知识分子。“1905年科举制度废除以后,没有了科举功名,儒家知识分子在身份上画上了句号,但是精神直到1949年才整体消失,梁漱溟作为民国儒家知识分子的代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最后一个儒家。”

  民国时,出现了一批新儒家,包括熊十力、梁漱溟、张君劢、钱穆、冯友兰等学者,“他们执着于发展儒家的义理”,在大变革时代,新儒家的发展引发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巨大回响。与其他新儒家学者不同,在梁漱溟身上,“儒家的实践传统表现得更为强烈、明显”。

  1924年春,梁漱溟到山东曹州高中演讲,提出“农业立国”主张。同年,31岁的梁漱溟辞去北京大学教学职务,开始寻找“中国问题”的答案,探寻中国出路,付诸实践。1927年,梁漱溟应当时“广东省的铁腕人物”李济深之邀,远赴广东,希望在那里实践乡治计划。按照梁漱溟自己的解释,乡治“即从乡村自治入手,改造旧中国”。

  “放着北大教授不做,梁漱溟居然去进行乡村建设的尝试,这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在他看来,儒家的义理不是在课堂谈谈就可以,而是要在生活中特别是乡村生活里去实践的。”许纪霖说。

  承担时代的使命 1929年的主题之行

  西方文化的冲击,使得知识分子们开始反思,认为当务之急,为“改造农村,开发民智”。1929年春,梁漱溟离开广州,“带了一帮人从南到北”,开始了一场以乡村建设运动为主题的考察之旅,和各地乡建运动领导人建立联系,为他后来创建的乡建提供经验、教训,坚定了他从农村入手解决中国问题的信心。

  1927年,梁漱溟前往广东开展乡治教育,决定开办一个乡治讲习所,培养一批从事乡治的人才,希望以教育的方式完成乡村建设。次年4月,他还向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递交了《请办乡治讲习所建议书》,但迟迟没有得到答复,开办乡治讲习所的设想落空。1929年春,梁漱溟离开广州,“带了一帮人从南到北”,开始了一场以乡建运动为主题的考察之旅。

  当时,乡村建设运动蔚然成风,全国乡建机构和团体达600个之多,数个地方的乡建活动规模较大、影响空前,有识之士热情奔走,积极行动,以求救活农村,复兴农村。最初,国民政府只是袖手旁观,乡建运动风起云涌之际,南京国民政府后来也以官方姿态直接或间接参与类似活动。马勇表示,这要注意到当时国民政府的政治背景,他们希望有不同的尝试,寻找出路,因此对各个省的发展模式并没有规范。这自然给知识分子提供了绝佳机会。

  “这是时代使然。”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乡村建设人士欧宁认为,西方思潮涌入,对中国传统文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当时的知识分子们都认识到,急需着手改造中国,改造农村,急需开发民智。

  在这场主题旅行中,梁漱溟参观了陶行知在南京创办的晓庄师范学校、黄炎培在江苏昆山创办的乡村改进实验基地、晏阳初在河北定县创办的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实验区、阎锡山在山西开展的村制改革实验等。他甚至向陶行知“借”了三个学生来帮忙做事。

  欧宁认为:“这样的考察,包括后来的乡建实践,为梁漱溟的论述提供了现实支撑,不是阅读典籍而来,而是通过社会实践获得。”这其中,不只是乡建理论论述,乡建运动本身这件事情,梁漱溟的这次旅行,日后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和各地乡建运动领导人建立联系,为后来的乡建提供经验、教训,坚定了他从农村入手解决中国问题的信心。

  作为当代乡村建设的践行者,欧宁非常重视梁漱溟的乡建理论。他觉得,乡建理论方面影响最大的非梁漱溟莫属,“他有各种深入的论述,有理论与行动的结合”。“我觉得任何社会运动,都要有论述,要把行动、思想通过论述来和人们分享。这一方面,梁漱溟做得最棒,我也学习过。”说这番话的时候,欧宁正在自己开展乡建项目的地方安徽黟县碧山村。

  2011年8月,欧宁和他的小伙伴们发起举办首届“碧山丰年祭”活动,“丰年祭”本是中国传统农耕社会的一种祭祀仪式,他们借用这一仪式名称,冀图恢复和重建这种由来已久的乡村公共生活,赋予它新的社会文化内涵。不过,“碧山丰年祭”举办了一届即告夭折,去年活动开始前被迫取消。

  “现在,我们的乡建活动变得日常化,不再有大型活动,没有什么外来人参与,只是和村民开展内部学习、交流对话。”欧宁说。

  (下转C04版)

  C03-C04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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