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王朝的镜鉴

　　■ 突破宿命（1）

　　“两蛋一星”，多是中国传统的历史观，无论自觉、还是不自觉。

　　这种“史观”下，前一个朝代不是“坏蛋”、就是“笨蛋”，民众则总是期待出现“救星”，将坏蛋兼笨蛋彻底打倒，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古代的造反者和野心者，亦常常掩藏“取而代之”的真实意图，自我包装为天使般的“救星”。这往往很奏效，虽然在其登堂入室、改旗易帜后，羊群往往发现：驱走了一头饱狼，迎来的却是另一头饿狼。

　　1793年来访的英国使团，似乎亦注意到了这种民族特性：“同英国的情况相反，他们大多数人把改朝换代认为是自己改善命运的条件。这种心理经常在一个或者另一个地方引起暴乱。”

　　“两蛋一星”的史观，或许是推动王朝更替的主要动力之一。但正因为此，“资治通鉴”只能让位于政治化妆，长期蒙在厚厚的脂粉层下，历史这面镜子自然失去了光泽，治-乱死循环的“王朝周期律”长久笼罩着古代历史。

　　自秦代以来，至民国建立，中国历史上总共出现过的统一王朝，如：秦、西汉、东汉、西晋、东晋、隋、唐、北宋、南宋、元、明、清。这其中，最为长寿的是唐朝（289年），其次是明朝（276年），令人惊奇的是，荣登季军宝座的，是最初以异文化、异民族入主中原的清朝。

　　1644年，当清政权通过残酷的战争，猎取全国胜利的时候，绝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成功地战胜“胡人自古无百年运”——相传为朱元璋语录——的历史宿命，克服此前蒙元王朝所经历的强烈排异现象，存活267年之久。

　　更为不易的是，这个一度被称为“鞑虏”的政权，在近200岁“高龄”时，遭遇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李鸿章语录）的强烈冲击，无论是国际大环境还是国内小环境，都相当严峻，却居然咬牙坚守了半个多世纪，并缔造了一个史称“同光中兴”的奇迹，无论在重工业、轻工业甚至制度改革方面，都进行了艰难而有益的尝试，奠定了中国近现代化变革的第一块砖。

　　最令人惊叹的是，在此后一浪高过一浪的革命风暴中，这个王朝的核心执政群体（皇族），居然都安然度过，实现了“软着陆”，在向来讲求“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的环境里，创造了没落王朝的非典型特例，与同时期惨遭灭门之祸的俄国沙皇家族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显然，发生在这个政权身上的一系列非典型症状，有着相当典型的“资治通鉴”的标本意义。

　　开始于晚清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至今仍未终结，历史学家唐德刚称之为“历史三峡”。从这个距离最为接近的“峡”内王朝身上，我们或许可以为当下所经历的冲击、应对和变革，发掘出更多的可资镜鉴之处。当然，首要的是甩开“两蛋一星”，变轻慢心为平常心、变浮躁为宁静、变俯瞰为平视、变远瞥为近察……

　　□雪珥（改革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