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繁华寥落后，酒事流转计如常

　　据出土文物，泸州酿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宋代，随着中国经济重心南移，泸州酒业进入了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到元代，泸州大曲酒已发展成型。明代又改进了曲药中爆辣和苦涩的成分，研制了用“窖藏”酿制的泸州大曲酒。泸州作为浓香型白酒的发源地，曾经“州境之内，作坊林立”。上世纪80年代初，泸州酒业又“发了次酒疯”，几乎“村村生火，户户冒烟”。

　　泸州酒业的发达得益于独特的气候和地理位置，也得益于历史上比较宽松的酒政，还有一代代泸州烤酒匠对酿酒技术的探索。这些因素至今仍是泸州酒业发展的推动力。现在，泸州大大小小的酒厂融于青山绿水中，曾经的茶马古道虽已老去，江阳的酒香还随着曲折的河流蜿蜒不息。

　　宝莲街古道

　　水陆繁华渐次落幕

　　傍晚是宝莲街最热闹的时候，老人坐在屋外乘凉，或拄着罗汉棍倚墙而立；年轻的妈妈在街边为宝宝洗头，认生的女娃子面对镜头哭出了高腔；摩托车从青石板路上穿梭，老街的安静被车轮冲散又合拢；小货车停在老街北头的豆腐坊旁，准备拉着一筒一筒的豆腐渣回去喂猪；温顺的狗在门口趴下又站起，寻找着邻家的同伴……

　　地处川黔滇渝交界处，泸州自古即是西南要塞。泸州市文物管理局局长冯健说，位于泸州小市的宝莲街曾是上行成都下走重庆的必经之路，也是茶马古道的重要一段。宝莲街表明泸州是一个山城，它的背后是五峰山，溪水从沟里缓缓流过注入沱江，街上的民居都是依山而建；同时又表明泸州是一个江城，宝莲街连着小市东头的转角店，穿过街巷就能看到长江沱江交汇处的宽阔水域，江边的码头曾经繁华一时。沿宝莲街一路下来分布着好几个酿酒作坊，如裕厚祥、永生祥、醇丰远等上百年的老窖池。依靠茶马古道的便利交通，好酒自然不缺销路。如今，这些老窖池都是泸州老窖集团的酿酒车间。

　　不仅是酒。明清时期，泸州水运发达，各地商人云集小市，在码头上雇船运货。朝廷又在小市建了储盐的官仓，改川盐民运为官运，州官为了迎送朝廷巡察的官员，便在宝莲街建了一个接官亭。如今街上的老人虽不知茶马古道，但都说这是当年迎接上级官员的地方。

　　当年，街上店铺一家挨一家，都是木板房、木门窗、一楼一底，楼上住家，底层前厅做生意，后屋堆放物品。川滇公路修通后，汽车运输替代了肩挑马驮，宝莲街的繁华也渐次落幕。

　　宝莲街故事

　　老屋、老人伴有老酒

　　如今，街上的老屋还在，有些人家的陈设古老破旧。有一户老两口刚开始做饭，屋内挂着大本的挂历，正对门处供着观音像，家具物品堆放得杂乱无章，川地的闷热在屋内弥漫，老太太在电磁炉上炒着麻辣菜肴。至于这房子有多久，他们也记不清，反正打他们来到这里，这房子就在了。

　　敖大爷吃过饭坐在屋门外乘凉，他已经80多岁，老伴走了，儿女也不在了，他独自守在宝莲街的老屋里，手里轻轻摇着蒲扇说着这条街的故事。这条街已成了城市边缘被遗忘的角落，年轻人不愿住在这里，所以街上的老人很多，像卢大姐88岁的外婆一样，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老去。

　　卢大姐坐在家门外的小板凳上，面前是一碗凉粉，脚边竖着一瓶酒——像很多泸州人一样，她也喜欢吃饭时喝两口。她在这条街上已生活了40多年，如今她的孩子又开始在老街上疯跑着玩耍。

　　宝莲街在半山腰上，早些年的居民会从山上割草摆在街上晒干，作为家里生火的草料，所以这条街也曾被叫做“草草街”。说起酒，卢大姐说很多人的生计都与酒有关，她的弟弟就做着酒的生意，“泸州的酒太多了，这条街上去就是一个酒厂，附近还有个酒包装厂，街上有的人就在那里工作。我们平时喝的都是从亲戚朋友熟悉的酒厂里拿的原酒，自己调着喝，味道好。”

　　尧坝古镇

　　清淡的日子波澜不惊

　　距泸州城区东南22公里，便是被称为“川黔走廊”的尧坝古镇。去往尧坝的路很颠簸，一路上丘陵地貌尽收眼底，水稻梯田层级铺陈，街边还有未收割的高粱——它们是粮食，也有可能是酿酒的原料。尧坝是古江阳到夜郎国古道上的军事重镇，北宋时就设有尧坝寨，现存明清古建筑6万多平方米，川南风格的古典民居两千余间。

　　除非逢农历三、五、九大集，平日的尧坝非常清静，连三十元门票的古镇收费站都没了人影——此时，游客是尧坝古镇的少数派。和人山人海的周庄、乌镇等相比，这里不是每个门面都在卖旅游小商品，居民们有着自己的生活，茶馆、酒铺、油纸伞铺、名人故居沿着不长的老街延展。木质结构的古老房子，当街的一面用六块门板遮挡，门板上再开一扇门进出，做生意的人家则会把门板都卸下。

　　古镇上最气派的当属大鸿米店，这是嘉庆年间武进士李跃龙所建，依偎在老街中段的小山丘上，几十级台阶就已经高出了旁边的房子，还有前后三进院落，完全木质串架建筑，天井两边的走廊道上装饰雕刻精美。这里也是电影《大鸿米店》的拍摄地。站在后进院落的二层平台，可以俯瞰整个古镇，风穿堂而过，带走闷热。如今米店的一层是茶馆，一座一茶，碧螺春、竹叶青、龙井一律10元，平日生意却很清淡。

　　再往前的一个酒铺里要热闹些，铺子里堆放着几坛子原酒，酒坛子边支张桌子，居民在玩着一种叫做“大贰”的牌类游戏，牌上的符号透着某种地域性的神秘。老板边打牌边说，25元一斤的就是很好的酒，不买也可以尝尝。

　　与酒铺隔着几家的一座房子，门板也拆卸下来，近80岁的老大爷坐在桌边临摹书法，左臂下泛黄的字帖中间处有烧痕。游人的到来与参观并不影响老人的毛笔节奏，一如这镇子一样，仿佛自古便迎来送往，波澜不惊。

　　泸县龙脑桥

　　朝向水来的方向欲吼还休

　　作为与赵州桥齐名的古桥，龙脑桥就安静地跨在泸县的九曲河上。没有太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也没有被围成景区收费，它是龙华村边上的一座桥。挑着两筐菜的村民从桥上来往，附近村的小伙子在桥下游泳洗澡，顺便在河里摸一大桶田螺准备回家美餐一顿，河岸边有人在垂钓。桥上的龙形雕刻就在夕阳下映出浑厚朴素的光，龙头微昂，朝着水来的方向，欲吼还休。

　　冯健说，泸州的特色文化是当地酒文化的重要外延和基础，这种特色文化重要的组成就是江河文化，其具体表现就是泸州的龙桥，有河就有桥，有桥大多数是龙桥，反映了当地人驾驭利用江河的文化心理。据考证，泸县龙桥始建于宋而盛于明、清，仅明、清两代就曾建龙桥近400座，至今尚存140多座。龙脑桥是其中杰出的代表，它建于明代洪武年间，有桥墩14座。东西两面各3座桥墩，均为素面无雕刻。中部跨河面的8座桥墩，朝向上游一端分别雕刻有四条龙、两个麒麟、一只青狮和一只白象，龙头上的眼、耳、口、鼻、眉、髯、角，都线条明快，栩栩如生；朝向下游一端则分别是这些神兽的尾部，桥面的条石则仿佛架在神兽的身体上。

　　桥下的九曲河穿过泸县县城，站在县城边的玉蟾山顶俯瞰，河流九曲蜿蜒，是泸县发达水系的一部分。这里充沛的地下水资源为当地酒的酿制提供良好的原料，在县城福集镇前往龙脑桥的龙脑大道一线上就分布着多家酒厂，在8月份的高温高湿天气下，窖池封存，停止酿酒生产。在县城的西部，华夏龙窖白酒产业园正在建设之中，这是当地政府对白酒产业发展的集中规划，将要建设“中国最大的窖池群和中国最大的名优品牌白酒生产集中地”。十几个高大的储酒罐已经屹立在园区内，远处的山丘上乌云压境，一场大雨就要袭来——出好酒之地，水是永远不能缺的。

　　■ 酒业布局

　　产业集群共筑白酒原产地黄金经济圈

　　泸州酒业在宋代获得空前发展，这与当时的酒政密切相关。宋代，泸州地区未实行酒禁，或因土荒民少，经济落后，或因汉夷杂居，所以设置酒务，固定征收酒课，而相比四川其他地方繁重的酒税，泸州地区非但没有酒税之苦，还因为政府倡导酿酒而大大获利。并且因为“地连夷界”，泸州也没有像其他地区一样实行官营垄断，致使当地就业迅猛发展（据杨辰《可以品味的历史》）。

　　泸州市商务局酒类产业发展科科长殷国兵说，现在，泸州有一定规模的酿酒企业132户，占四川省48%左右，占全国的12%；从中国酒业协会的统计来看，泸州的酿酒企业也是最多的。2009年，全市有酿酒窖池40000多口，30年以上的窖池有13000多口，也就是说，三分之一以上的都是能出好酒的老窖池。

　　殷国兵说，泸州的白酒产业是传统产业优势产业，政府要把酒业作为泸州的第一产业来打造。川酒的特点是生产技术非常强，但卖酒不是强项。最近几年中小企业的品牌营销策划和宣传意识逐渐增强，成品酒的比例在逐年提高，比如在参展现场，以前是抱着一坛坛原酒去，现在则有成熟的产品体系，既有开发出来的成品酒，也有原酒的展出。泸州的酒业要做产业高端，瞄准全产业链，并完善酒的质量检验体系。泸州的酒业发展特点是在泸州老窖和郎酒的带头下形成产业集群式的发展。

　　泸州有中国最大的酒业集中发展区，将汇聚泸州酒业的品牌经营、专业技术、酒类OEM管理经验、人力资源等优势，最终打造出一个以白酒生产加工为枢纽，连接上下游配套产业，集成灌装、酒瓶设计、电子商务、酒类交易中心、仓储物流等产业形态的产业集群，形成多赢共赢的白酒原产地黄金经济圈。

　　■ 白酒交易

　　急需建立原酒交割的标准体系

　　●谌超，四川中国白酒产品交易中心有限公司品牌专员

　　位于泸州酒业集中发展区的四川中国白酒产品交易中心，从去年三月份正式上线，主要做大宗现货交易。这是第三方的交易平台，白酒原材料的上游是原酒、包材、曲药、原粮，我们帮助企业做采购，目前的交易品种主要是原酒，其次是包装材料，然后是曲药和原粮；还提供融资服务，原酒企业和采购方在我们的交易平台进行交易，通过流量的记录，我们会整体打包向银行要基本利率的融资，成本在十个点以下。

　　原酒是非常特殊的产品，目前没有成熟的检测标准，但大宗现货交易交割就需要有个标准，而原酒最重要的指标是口感指标，比如口感醇和等，这个评价体系导致最后的交割没有标准。而且，原酒在常态保存情况下三个月就会变化，可能口感会更好或更不好。所以，我们做了一个标准信息管理委员会，聚集了中国酿酒大师、国家级评委、省级评委，通过他们建立酒的评价标准，通过品很多酒，把每一款每个人的品尝都记录下来，并建立每款酒的评价标准。

　　今年三月举办白酒品鉴交流会，邀请了全国各地300多位专家，收集中国白酒金三角区域的400多种原酒样品，全部进行品鉴，按浓香、酱香、清香推荐出他们认为适合的标准，这就像一把尺子，以后酒再拿来可以通过这把尺子进行评价。现在这个尺子比较粗放，通过不断地交易和品尝，会把这个尺子越变越小，不断地丰富，为最后的原酒交割建立标准体系，这也是现在行业里急需的。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范烨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秦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