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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法兰 非黑即白的世界观是孩子气的(1)

2013年09月2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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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法兰希望与更多人分享自己的惊奇和兴奋。

  近日,《给莉莉的信》作者麦克法兰的新书《现代世界的诞生》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麦克法兰以翔实的史料,颠覆了马克思、韦伯、涂尔干和彭慕兰等思想家和学者关于旧制度与现代世界“大分流”的经典理论,将现代世界的源头上溯至12-18世纪工业化的英国与勤业化的欧亚大陆之间的分道扬镳;并对现代性的本质和特征提出了独到的见解,那就是经济、社会、政治和意识形态(或曰宗教)等领域的彻底分立与组合。借着麦克法兰在清华大学讲学和交流的机会,新京报记者采访了他。

  麦克法兰的新书《现代世界的诞生》,仅看题目,“现代”二字,就足以让人沉默于迷炫。可以说,19世纪末以来,数量蔚为壮观的学者们,各自以自己的方式解释着这个词,由此延宕出一个绚丽而喧哗的语境,导致后来大部分相关讨论一发声即流于无声。哈贝马斯索性坦言,现代性的理解过程,是一项未竟的事业。尽管详述“现代”之含义,颇具挑战,但在中国,“现代”二字始终与一种暧昧但热切的社会希望相关联,“为现代中国而奋斗”几乎可以串联起中国近代史。

  如何端视这个词呢?也许,清末的中国人可以明确地说,自己身处的社会很不现代;而当下的中国人在面对这个问题时,不冒一点智识的风险,似乎很难发出自己的声音。可以想象的是这样一种提问的姿态,带一点犹疑,脑中闪过高楼林立的城市印象,或者高铁疾驰的飞影,以喃喃自语的方式说:“中国足够现代吗?”

  麦克法兰温和而善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在十五年的历次访问中,我目睹了中国如何发生可惊可羡的转型,又如何在技术和物质富裕方面大步赶超西方。我也见证了中西之间的文明冲突……这本书,我是有的放矢,专为中国读者而写作的”,他所做的是用自己对英国的观察与思考,通过描绘现代化过程中英格兰的形象,为中国读者树立一面清亮的镜子,提供反思与憧憬的可能性,使得愿意思考的中国人,在其中看到自己来路的颠簸曲折,并想象目的地风景。

  历史的丰饶:一经洞察,大吃一惊

  艾伦·麦克法兰的在《英国个人主义的起源》中的观点在当时引发了不同意见。几十年后,史学家已经广泛认同了他的观点。

  大多数人听到艾伦·麦克法兰这个名字,估计首先会想到他写的那本畅销书《给莉莉的信》。

  书中的麦克法兰,是一个睿智有趣的老爷爷,他耐心地帮助孙辈在自我与世界之间达成一种进退有度的关系:世界令人迷乱,但理解迷乱并将其当做现实,多少会让人不那么迷乱。人会焦虑、孤独、迷茫,但如果迷茫与挣扎被认为是必然的遭遇,接纳这种必然性,你就会与“孤独、迷茫”和解。

  在学术界,麦克法兰的名字伴随着一圈又一圈荡漾着的争议站立成一个独特的孤岛。他是兴致勃勃的观察者,剑走偏锋的侠客式讲述者,在他的作品里,没有倚靠理论的周全雅正,也没有“造深渊,升堂奥”孤绝之气,他所擅长的,是钩沉传奇,然后带着浓郁的个人兴味,以寻常话语娓娓道来,《玻璃的世界》、《茶叶的故事》都是这样的作品,使得读者可以借助一种特定的物质穿越古今,迅速探看历史的变迁。

  麦克法兰的父母是印度北部阿萨姆的茶叶种植者,他成长于斯,然后在牛津大学获得历史学位,当同学们用香槟庆祝通过结业考试时,他闷闷不乐地躲进了图书馆,想要寻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被他找到的是巫术,他首次研究作品,即是关于都铎和斯图亚特时代英格兰的巫术。

  在研究巫术的过程中,他发现英格兰的巫术很不一样,很端庄,没有淫乱;很饱足,没有饕餮之欲或是杀人越货;很独立,女巫们都是单独行动的。之后他又研究同一时期英格兰的婚姻情况,发现彼时英格兰的婚姻模式就很现代,由个人独立选择,追求爱情。按照他此前的历史训练,中世纪的英格兰应该是黑暗的,没有人性的,充满奴役的,与当下生活有着巨大的差异,却没想到,他在史料中遇见的英格兰,很特别,很摩登。

  一个意味深长的研究细节是这样的:麦克法兰涉猎了一批17世纪的日记,其中包括一位神职人员拉尔夫·乔斯林的日记,他惊愕地发现,拉尔夫非常现代,他的家庭生活、对子女的态度、经济焦虑,都是艾伦自己非常熟悉的模式,他的动机和行为,简直与现代人亲密无间。“一经洞察,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与大学教给我的东西截然相反,与我的许多老师和同事所接受的公认知识也完全不同”。

  1978年写成的《英国个人主义的起源》,是最能体现麦克法兰的“侠客”气质的。在那部书中,他认为很多历史学家其实是以论代史,按照某种理论框架(往往是来自学术权威的),预先建立了自己对历史的猜想,然后找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而他自己则从研究13-17世纪英格兰的档案中发现,所谓的“农民社会”,根本就不是历史学家说的那样,没有那么贫穷落后,那么热土难离,也没有那么父权至上,相反,它有私有产权,有平衡而开放的政治制度,有自由与平等。

  《英国个人主义的起源》出版后,当时有学者发表书评说,如果麦克法兰是对的,那么他就是历史学界的爱因斯坦,那位学者同时很淡定地说,不过麦克法兰显然不是对的,因此大家不用改弦更张。只是,几十年过去了,史学家已经广泛认同了麦克法兰的观点。

  麦克法兰非常享受自己这种“一经洞察,大吃一惊”,他说,自己的整个学术历程,不是在象牙塔中建立一个学术宝座,而是与更多人分享自己的惊奇和兴奋。

  观察者的行动:为现代性拼一副七巧板

  在成为一个人类学家之前,麦克法兰一直在寻找一个体系,可以整合关于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可以解释人生存的价值与意义。

  麦克法兰是一个典型的苏格兰姓氏。知道这一点,也许可以获得理解他所谓的“现代”的一个隐秘的线索。在未完全展开对现代的诠释之前,我们可以在理论的略嫌抽象的层面探测一下这个词,首先,是马克斯·韦伯的声音,他说现代化的过程就是工具理性的扩张,现代意味着,社会发展的过程不是其自发演进的,而是人制定了目标,有意识地推进的,目标的制定、达到目标的手段以及过程,都渗透了人的理性。这样的表述,让人很容易嗅到法国启蒙运动的气息。

  但苏格兰有自己特殊的启蒙传统,苏格兰的学者们,比如大卫·休谟、亚当·斯密、亚当·佛格森、约翰·米勒等,他们并不相信理性有能力创造出完全合乎理性的社会,人的理性(或者说理性的人)本就是与其自身所在的文明相互塑造成长的,理性不能跳出自己所在的文明创造另一个文明,社会进步必须以传统以人性为基础。无限放大理性的作用,在启蒙时代对人有解缚之功,但无助于深入理解世界。麦克法兰对

  (下转C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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