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7:书评周刊·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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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图画书,老画家不老的童年

2013年09月2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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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同所画的《老虎外婆》。
何艳荣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系列。
温泉源所画的《谁的小手帕?》。
陈永镇所画的《小马过河》。
何艳荣
温泉源
詹同
陈永镇

  当下的孩子和家长爱读绘本,但经典和热销的图书大多为引进版图画书,原创精品还很稀少。其实,近代以来,我们也有优秀的图画书创作传统,只是由于时光的湮没而归于沉寂。提起《小马过河》《猪八戒吃西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春娃娃》等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一定会唤起年少时的美好记忆。这期的书评周刊,约请儿童文学作家殷健灵,为我们描绘这些图画书背后的大师们的故事。

  何艳荣 将爱融入颜料,涂抹纸上

  说起何艳荣的名字,五十年代生人一定会联想起著名的图画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1959年9月,图画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第一次版本共印89万册,到1978年1月第二次印刷已经突破210万册。

  当年上海的大街小巷,很轻易地就能找到这个胖嘟嘟的小姑娘的影子:南京路、淮海路等各条大街的商店都用她来布置橱窗,中百一店甚至用一整面橱窗贴上了该书的巨型封面招贴画;糖果纸上拿图画书里的画面来做图案,儿童汗衫上面也印上了;几乎全市的幼儿园、托儿所都在走廊里、教室里贴上书里的画面;“自己的事自己做”这句话,甚至从此还被写进了《小学生守则》里……

  十多年前,我曾经在她家开满鲜花的阳台采访过她。十多年后,仍旧是记忆中的阳台。花儿在夏日的阳光里含蓄而热烈地盛开着。何艳荣的头发几乎白尽,不再烫发,短发削得薄薄的,干净利落地贴在脑后。她穿素花真丝衬衣,坐在她自己设计的小巧却实用的画桌前,一张一张给我看她的旧画新画。

  相比十多年前,我更多地读懂了何艳荣。从她的作品里,我读到了过去没有意识到的东西——一个母亲的灵魂、一颗趋美向善的心。恍然明白,正是它们让何艳荣的画获得了生命。

  她首先是一个男孩的母亲。她和儿子的感情可谓深长。她絮叨地讲述,几十年过去了,她的记忆里还存着儿子幼年时的情景。那时候她工作忙,总是很晚才去幼儿园接儿子。她永远忘不了儿子等待母亲时焦灼无助的表情,见到母亲那一刻儿子委屈的哭和撒娇的笑;如今,儿子早已成年,年过半百了,远在香港,母子俩难得一见。小时候,是儿子等母亲;儿子长大了,是年老的母亲等待与儿子的相见。“等”,犹如短暂人生中一幅永恒的画,凝结在其中的,是浓浓的爱。我可以感受到何艳荣作品里爱的轨迹,从早期作品里轻盈的爱,到后期作品里浓酽的爱、沉稳的爱、孤独的爱……她将自己的爱,融入了颜料,涂抹在纸上。她内心的爱,是所有颜料中的主色调,仿佛魔棒,描画出她作品里的形象。

  温泉源 一个“特别逗乐儿的人”

  很多中年人也许不知道温泉源的名字,但一定熟悉温泉源塑造的人物形象。《春娃娃》《谁的小手帕》……他开创了鲜明的儿童画画风:大,就很大很大;小,就很小很小;笑,就哈哈大笑;哭,就哇哇大哭;天,是纯净纯净的蓝;草,是生嫩生嫩的绿;花儿,一定要很艳丽;狮子,一定要足够的威风凛凛……如此的画,本身就像一个在野地里撒欢的孩童,无拘无束,情绪饱满,一目了然。他颇具个性的画风曾经影响了很多后来者的创作。

  我们见到温泉源时,他已患有轻微的记忆障碍,和老妻住在简朴的中国美术出版社宿舍楼里。哪怕是个记性不好的老老头了,温泉源都没有改掉他的“顽童”天性。他的夫人说他“疯死了”,他留给同仁和学生的印象就是——一个“特别逗乐儿的人”。他最爱呵呵地笑,爱模仿,爱开玩笑,爱说笑话……他为儿童作画,真是人尽其才了。

  拜访温泉源一年后,他因病离世。值得欣慰的是,在有生之年,老先生看到了自己早期的作品拥有了焕然一新的样貌,老头儿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真正欢欣地“疯”了一把。

  詹同 他已经站成了一棵树

  2009年最热的夏天,画家冯念康先生和我在各地奔走,搜集资料,寻访画家,选定书目,翻拍整理……

  我们拜访了九位画家,而詹同是唯一没有见着的。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八年。

  只见着詹同的儿子詹咏,在他的讲述里一起追忆,略带伤感,但依然美好。

  詹咏说,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仍会梦见父亲作画的样子。他总是坐在那里,画啊画的,微屈着背,静静地,三两笔便跳脱出活灵活现的燕子、兔子、蚂蚁或是蝈蝈……这令他感到笔墨的神奇。而父亲用以作画的桌子,经历了年代的更迭,从搁在柜子上的木板,到老旧窄长的写字台,再到从旧家具店里淘来的老式大饭桌……住房紧张的时候,他还亲见过父亲趴在地板上作画。一直到去世,詹同都不曾拥有过一张正儿八经的画桌。但作为读者的我们,却幸运地分享了诞生于简陋和朴素之上的神妙。

  在詹咏的讲述中,有一个细节令我久久不忘——詹咏二十四岁时,常年体弱的詹同终于病倒。一九九五年十月的某天,儿子陪着父亲步行去医院,经过家门口的一棵高大的松树旁时,詹同让儿子陪他在路边坐会儿。他凝望着树良久,喃喃道:或许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詹同这一去,果真没有再回家。

  但在儿子心里,父亲一直在那里。每当走过父亲当年流连的那棵树,儿子都会想,树上有父亲的影子。在一代又一代长大着的读者心里,詹同也一直在那里。

  他已经站成了一棵树。

  陈永镇 在画里重回童年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图画书就是《小马过河》。自然,见到陈永镇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熟稔。

  当时,正逢他的夫人病危之时。实在不巧。我在北京304医院大门口打陈永镇的手机:“我到了,穿绿色短裤的那个。”因为从未谋面,我强调了自己的穿着特征。

  陈永镇在那头答:“就来,我是穿米黄色长裤的那个老头。”

  见了他,我说:“这个时候,您还那么幽默。”

  他说:“难道要我哭天抹泪地来见你吗?”

  见面之前,他夫人刚刚抢救完,挣扎着从死神那里闯过一关。陈永镇双眼布满血丝,略显疲惫,但仍比同龄人年轻精神许多。他穿黑色运动T恤,头发纹丝不乱,若不是正遭遇眼前的变故,他或许会生龙活虎得多。然而,他又比想象中的平静、坦然。

  他回忆,他讲述。

  我的眼前浮起他夫人的形象,那位曾经年轻美丽的舞蹈老师与他在河北张家口度过的下放时光。吃过所有的苦,却真心地以为“好”,以为“满足”,只因住的地方附近“开窗见山,山里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而回忆片段中的女主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入膏肓,随时可能离他而去。他说话时,并没有深深的悲,又或许,悲抵达了极处,也就无泪。

  他本应是个欢快的老头儿呢。

  为儿童作画的人,多半会有温馨和乐的童年。

  陈永镇的童年属于浙东的乡村。男孩儿陈永镇热爱溪边的野花、枝叶上遍身锦绣的小虫子、池塘里悠然穿梭的小鱼虾,这一切都值得他凝神关注——直到今天,他依然以这种美好的情思去寻找童年时代的踪迹,体会孩童的心思。

  童年生活奠定了陈永镇一生美的基调。他日后辗转各地,每到一处,几乎都会发自真心地爱上那片土地。至于童年时所目睹感知到的色彩和细微感觉也悄然化作了他作画的颜色和灵感,他在画里重回童年。□殷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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