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4:书评周刊·关注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B04:书评周刊·关注

在畅销中寻觅

蹲下去的写作者,请你站起来吧

2013年10月05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虽然在这样标榜和推崇销售业绩的生态下,还是有坚守着文学标准的作家在进行认真的写作,比如殷健灵、三三。
2006年1月《儿童文学》。

  从迈入新世纪伊始,中国儿童文学的创作慢慢分化成两种写作。在我们所认为的“传统”儿童文学创作群体之外,出现了一类经过商业包装的,以“儿童校园小说”为名的主要书写当代儿童校园生活的写作群体。商业包装本不是问题,写儿童自己的生活更无可厚非,但这一群体的创作却因为艺术品质粗陋、风格重复而遭到评论界的批评,但又因其短小易读,并经大量的推广之后,变成了拥有巨大销售数量的所谓的“孩子们爱读”的畅销书。“商业化”写作的儿童文学慢慢变成一个现象,甚至变成儿童文学创作的导向,因为看起来儿童文学写作很容易,出产快、挣钱多,于是许多人纷纷开始儿童文学创作。与此同时,出版商们纷纷用数字想向大家证明,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应当用“新”的标准来衡量“新”的创作。

  不管标准是要“新”还是“旧”,《儿童文学》,一本专门刊登儿童文学作品的杂志,居然挺过所有困难的时候存在到今天,为几代认真写作的儿童文学创作者们提供一方园地,为几代喜爱文学的孩子提供一本不错的读物,实属不易。但是,如何在现在的环境中,继续坚持走真正的儿童文学道路,也是考验编辑水准的难题。因为,儿童文学是以儿童为阅读对象而创作的文学作品,本来是一个很简单又可容纳丰富含义的文类,却在“商业化”大潮来临之际,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作为文学,要不要承担文学的功能这件事也变得摇摆不定。

  《儿童文学》在坚守其文学性的同时,也在市场中获得了自己的成功。但是,随之而起的“商业化”写作,打乱了儿童文学的生态。在畅销的喧嚣中,儿童文学仍然需要寻觅自己的理想与价值坐标。

  喧嚣中的迷茫

  “商业化”儿童文学写作的领跑者杨红樱可谓饱受争议。一方面,确实有巨大的销售数字被广而告之,并且,在百度杨红樱吧中,有众多的小粉丝将其奉为经典,他们激动地谈论作品甚至进行续写和仿写。另一方面,儿童文学批评界对此类“商业化”写作,尤其已然成为“杨红樱现象”的现象进行了数次论争。

  可不论是将儿童文学的“商业化”写作归为通俗文学,或干脆称为“童书”“儿童读物”,好与儿童“纯文学”的创作及批评标准撇开关系,还是指责“酸腐”地捍卫文学标准的批评家用“一个标尺”走天下,都着实令人不满。如果简单将商业化的儿童文学写作归为通俗文学或者“童书”“儿童读物”了事,那么通俗文学本身就没有艺术的标准和审美的追求吗?再者,儿童文学不就是以浅白通俗为其特质之一的吗?那么在儿童文学里,如何能够再开辟出一块“通俗”的领地?“童书”“儿童读物”是什么样的书籍?有什么样的标准?却没有人说清楚。

  大概就是“商业化”大潮波及儿童文学开始起,中国儿童文学创作的门槛变得低了,因为看上去简单易写,写一本书不需要花太长的时间,不管质量如何,作家校园行、签售会、讲座活动搞一搞,总归能卖出去大半。“商业化”并不是洪水猛兽,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我们可以运用更多的手段和方式将好的书带到孩子们的面前。但目前我们能够看到的是,国外引进的好作品运用商业化手段获得了不错的推广,国内的好作品却并没有受此眷顾。

  以上海博库书城的少儿读物区为例,能够从书架的标记辨识出的文字类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品,比外国儿童文学的多出五六书架,从品种和数量上来看,中国儿童文学作品远比外国引进的儿童文学作品多得多,并且新晋的青年作家的作品为数不少。如果我们抽出几本来,翻开作者介绍,几乎全部获得过若干儿童文学的奖项。

  当真翻开阅读,却让人困惑起来,儿童文学的写作者就是这样认识现在的儿童吗?现在的儿童果真是他们所想的面貌吗?这些写作者们闷在桌前,写出一些毫无想象力的二次元世界的故事,叫它童话;写出一些完全没有情节可言的文字,叫它儿童小说;写出一些没有韵律没有诗情的东西,叫它儿童诗歌;写出一些愚蠢的段子,叫它幽默;写写蓝天白云小红花,叫它美好。这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写给孩子的书很简单,只要春天柳树发新芽,小猫小狗会说话,顽皮小孩做调皮事,最后能上天入地下海即可。

  儿童文学不是这样的。

  儿童文学的轻与重

  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是老少咸宜的,承担着与任何文学作品一样的功能,关注人的生活和心灵,滋养人的精神,并且一定经得起艺术与审美的推敲。儿童文学不是轻的,它是要负载着生命之重,以轻盈的方式展现给儿童。在我们的认知当中,儿童是脆弱美好又幼小的存在,他们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慢慢学习如何长大,成年人需要了解他们的需要,引领他们前行,这也是每个儿童文学作家的责任。

  虽然在这样标榜和推崇销售业绩的生态下,还是有坚守着文学标准的作家在进行认真的写作,特别是一批青年作家。他们的目光不仅触及儿童的现实生活,关注到儿童新的兴趣和喜好,并且更为熟练地运用想象力去表现他们希望探讨的话题。作为写给儿童看的作品,他们也都坚守着这样一个最起码的底线:文字是要有讲究的,小说是要有结构的,故事是要讲述完整的。

  比如,一直以书写青春期女生为主的殷健灵,关注着青少年青春期成长所要面对的问题,甚至是大时代背景下的家庭问题,青春期女孩的心灵与情感的需求,她们会犯的错,她们会受到的伤害,而作为心灵引渡者的成年人,可以在这样的时刻提供何种帮助。比如,慢慢写着短篇的三三,一直写着她心里那个小小的自己,那个害怕菜窖的秀树,偷偷溜去看发大水的秀树都是她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是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还有刚刚转向儿童文学创作的冯与蓝,虽然她的作品不多,但《一只猫的功夫》《一条杠也是杠》就足以让我们感受到她巨大的才气。再比如,写作过科幻题材儿童小说的翌平,完全超越了郑渊洁只将飞机大炮飞碟等词汇引入创作的单调写作,其用细腻的文字,构建起完整的想象世界的逻辑……还是有人在努力地写,还是有人能够坚持不被利益和名气裹挟,也就是从这些挤在书架角落里闪着光的作品,让我们觉得还有希望。

  稳稳地站着,和孩子牵手

  在新世纪,随着外国儿童文学的引进热潮,唤起了中国儿童文学创作及儿童阅读推广的巨大热情。五四时期,由周作人先生力倡的“儿童本位论”又重新被理论界提起,不管是不是明白其中真意,大家都很激动,像是真的一劳永逸地发现了“儿童”一般,“儿童本位”被时时挂在嘴边,并且马上开始付诸实施:“蹲下去跟孩子说话”。

  “蹲下去”相对于先前的“低头看”,当然不仅是一个动作,也是一种象征,让成年人反思,现在到底应当以如何的姿态看待儿童,以何种方式与儿童相处。这本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受限于我们对儿童的了解,也受限于我们每个人对教育的认识。但现在,“蹲下去”更多时候变成一种放低标准的姿态,蹲下去跟儿童一样高,认识程度也最好变得一样高,而这类包裹着商业因子的儿童校园小说便给人以这样放低标准的感觉。

  是的,毋庸置疑,我们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电子产品替代田野间的游戏吸引着孩子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轻阅读也波及了孩子们的生活,轻松的短故事、搞笑的日常生活情节便能让课业负担很重的孩子们在哈哈一笑之中喘一口气;在这个时代里,我们对儿童有了新的认识,他们有与我们从前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和思维方式,都是不容忽视的地方。

  但是,单单放大今日儿童与电子时代之前的儿童的差异,完全抹杀儿童的共性:对好故事的强烈兴趣和趋美的心,并不是恰当之举。纵观每个时代每个国家的儿童文学创作之路,不都是在努力地贴近当时能够认识到的儿童的生活状态?那么,只要贴近描摹就够了吗?新的世纪里,儿童文学的创作道路一定会越来越贴近当下儿童生活,但这不代表着就要以偷工减料的方式,取消作品的文学性,甚至连故事的艺术都无法好好完成,一味迎合儿童并不成熟的欣赏趣味,只留下搞笑和时髦词汇连篇的外衣,这就是为了儿童的写作吗?

  幽默有高级和低级,想象力也有好坏之分。“哈哈大笑”的内容千差万别,但“哈哈大笑”之后呢?审美的品位,阅读的口味,对幽默感的领悟力,对想象力的鉴赏,都需要浸润和培养,可我们的成年人这时候却蹲了下去……作为成年人的写作者,难道不应该稳稳地站立着,牵着孩子的手一路前行吗?

  蹲下去的写作者,请你站起来吧!

  □屈聪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