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6:旅游周刊·特别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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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徙·秘境(2)

2013年10月09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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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D05版)

  一年中分量最重的分别

  转场即将开始的前一天,穹托阔依草甸聚集的各家都在为最先转场的马木提·达吾提夫妇送行。估计,这个传统一定形成在塔吉克人久远游牧生活的年代,流传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时月。

  天蒙蒙亮,各家抓了羊宰杀之后,送到第二天转场的马木提·达吾提家,放在一个大锅里煮。分吃这些羊肉的时候,穹托阔依草甸的每一家都来了人,族中115岁的老爷爷吾守尔·尼牙孜带领众人祈颂平安。夕阳沉落的时候,族人同聚在夏依其拉克麻札做了最后的告别。

  一年一度的春夏转场,是帕米尔高原每一户塔吉克人家倾心、倾力最重的一件大事。羊群启动,驼垛子上捆着夏牧场会用一季的被用家什,目送的老人们满眼是泪,使得眼前的分别成为塔吉克人一年、一生无数次分别中分量最重的一次。达吾提·吾守尔一家的夏牧场在十五天路程外的卡拉苏,一去就会大半年见不到。主要由牦牛和羊构成的畜群,至今仍是帕米尔高原塔吉克人生活最重要的支撑,吆着羊群在每一年春夏之际转场的人,承载着一家人对生活的所有期望。老爷爷吾守尔·尼牙孜望着孙子马木提·达吾提远去,似有永别的沉重。老人家一直说自己已经太老了,不愿意再出远门,也不愿意儿孙们离开他太久。

  牧道在札莱甫相河畔的半壁间延伸

  吆着羊群,沿着札莱甫相河顺流而下。马木提·达吾提牵着几峰负重的骆驼,妻子塔吉古丽·霍加木娜扎跟在羊群后边不时用手拍拍哪一只啃草掉队的小羊,六岁的小儿子托乎提·马木提被妈妈用一条超长的白头巾把整个头裹成了一种捆扎,只露着两只眼睛,被我笑称为童年时代的阿拉法特,他走在羊群的最前面成了带队的“头羊”。牧道在紧邻河岸的半壁之间延伸,羊群走过,扬起的烟尘随风飘摇,站在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第一天驻营的地方,是原石裸露的河漫滩和更大片沙漠环围的一丛沙棘林,淋点儿水能闻到地面上蹿起来的土腥气很冲。远山罩着大片迷蒙不透的沙尘明暗恍惚,近处的胡杨、麻黄草和沙棘一片苍灰。几根横竖篷架的沙棘围起一幢下灶屋,拢一把枯草捡几根干柴就是一灶旺火,久被熏黑的沙棘树干和不远处树栅堆围的羊圈,都说明这里是每年羊群转场的必经之地,路过的每一家都会在这里留宿。这天晚上,毡子、被子扔在地下一摊,几丛红柳间的沙地就是炕。风沙吹过,遮挡的惟一办法就是把被子蒙起来。这个情景,为塔吉克人在帕米尔高原数千年的游牧生活做了最好的注释:几多沧桑,岁月流离。

  塔吉克汉子发出比河水更张扬的啸叫

  在今天的工业和后工业化时代,人类在物质极大丰富并享有多样生活选择的同时,最大的变化就是自我认知、自我诉求的强化和对独立空间的追求。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人对此似乎仍很隔膜,就是对一个陌生人,他们也会表现出让外人难以理解的亲近与热心。彼此相见,同样的礼节同样的问候会重复多次。在一个村子里,脾气不好或男女情事多一些花哨儿不要紧,要是一位客人上门没有被招待好,会成为族人常年谴说的话题。

  在马木提·达吾提夫妇吆着羊群走过札莱甫相河谷的每一天,只要有人家,必会有宰牲礼遇,主人会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让转场的一家安顿。

  羊群走过的第三天,前一个村与后一个村在家的男人都骑着自家的骆驼赶到,200多只羊被他们骑着骆驼搬过了河。他们用的办法是把羊抱在怀里,每个人抱四五只或六七只不等,最后用揽羊的绳子,一根大绳结有八九个到二十几个小绳套儿,每一个绳套儿里拴一只羊,然后骑着骆驼的人拖着羊趟过几百米宽的河床。

  这个季节,札莱甫相河的水面已淹过了牧道边上平常挨不到水的红柳坟,就是这条挑出来专用以羊群转场的水道也能没过驼肚子,那些塔吉克汉子发出比河水喧嚣更张扬的喊声和啸叫,骆驼拽着被绳套儿拴牢的一串羊,迈动的腿下河水翻卷,让人看得荡气回肠。

  偶尔有羊脱套被水冲走,会有人跳进水里把它再拖回来。如果没有河岸两边的人倾力相助,可以想见马木提·达吾提夫妇吆着羊趟过札莱甫相河的难度。事实上,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帮助转场的人过河,转场过河的人也会尽其所能帮助别的人过河,这种彼此的需要和相助,或许,就是塔吉克人千百年来在帕米尔高原生存最重要的前提与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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