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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南春:在追溯剑南春的历史脉络中,最重要的是李肇《唐国史补》中的记载:唐代开元至长庆年间,酿有“剑南之烧春”。“剑南”,地处四川剑门关以南;“烧”指工艺,以粮食烤制酿造;“春”是唐人对酒的雅称。这几乎为现在人们所熟知的名酒“剑南春”埋下了最重要的历史伏笔。相传李白为了喝此美酒曾把皮袄卖掉买酒痛饮,留下“土解金貂”、“解貂赎酒”的佳话。苏东坡从绵竹武都山道士杨世昌处习得“蜜酒”酿造之法后,也称赞绵竹的酒“三日开瓮香满城”、“甘露微浊醍醐清”。现在的老字号“剑南春”的前身为绵竹大曲。近代以来,绵竹当地有几十家有名的大曲烧房。1951年在朱天益等烧房基础上建成绵竹酒厂。1958年,绵竹大曲改名为“剑南春”。
酒坊遗址
光阴的痕迹凝固在褶皱中
“你看他右手拿着笤帚,左手拿着撮箕,这就是标准的酿酒工人嘛!”剑南春酒史博物馆里,剑南春文化顾问、原绵竹市文管所所长宁志奇对着一个汉代陶俑,忍不住大笑。这些古老的工具还在使用。剑南春“天益老号”生产车间里随时保持着一种有条不紊的状态,笤帚、铁锹、撮箕是要频繁用到的工具。发酵后湿漉漉的酒糟总是随处粘连,需要不断将酒糟归置成整齐的一垛垛,清水不断冲洗工具和地面。
“天益老号”酿酒作坊,一个完全采用古法工艺酿酒的老车间内,生产、摊晾用的竹篾已经清理干净,所有竹篾摆放成类似民居屋顶的“人”字结构。木酒甑、鸡公车、晒笆等,和清朝康熙初年朱熠在此扩建窖池开始酿酒时的场景并无二致。光阴的痕迹几乎已经凝固在这些工具的褶皱里。
“天益老号”酿酒作坊位于棋盘街33号的古代酿酒作坊原址,是剑南春酒坊遗址中的活文物,也是剑南春酒厂的传统作坊区,体量颇大,形成一整个街区。生产车间里有仍然正在被驯化、富集的微生物群体,也有沉睡于地下的酒坊遗址。
宁志奇介绍,上世纪80年代中期,“天益老号”所在的棋盘街附近出土了一块砖,考古学家称之为“南齐纪年砖”,上面有“永明五年”等字样。“永明”是南朝齐武帝萧赜的年号,永明五年为公元487年,表明这座酿酒老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00多年以前甚至更早。同时出土的还有南北朝、唐、宋时期的碎瓷片若干。
2003年,又一次对棋盘街一带进行了深入的考古发掘。这一次收获颇丰,光是发掘的酒窖就分为7组26口,大的酒窖有2米深,窖底的黄土因酒糟长年的侵蚀而变得灰白,水井、炉灶、晾堂、水沟、池子、粮仓和墙基等一应俱全。国家文物局、中国考古学会等单位共同发布了2004年度“中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名单,剑南春“天益老号”酒坊遗址名列其中。又是十年过去了,有的地下遗址部分用尖顶的玻璃罩罩着,因为水汽太大,玻璃罩子上雾气蒙蒙,有蕨类植物已经从遗址的缝隙里蓬蓬长了出来。
字号传承
生命循环如精密完美的裂变
在绵竹,上年纪的人习惯将当地所产的酒统称为“绵竹大曲”。解放前,绵竹有很多私人酒坊。据《绵竹县志》记载,宣统三年,在清政府四川劝业道(相当于今天的工商局)召开的首届四川省劝业大会上,刘佐臣的“恒丰泰”所产的绵竹大曲从各地名酒中脱颖而出获得头等奖。当时,地方政府为了维护绵竹酒业健康发展,保护地方特产,还委派专人对大曲酒作坊的生产程序、工艺进行检查,符合要求的,才允许在其作品包装上使用“绵竹大曲酒”字样,非法使用者则将受到严厉处罚。
1951年,政府将“朱天益”、“积玉鑫”、“裕川通”等绵竹主要老牌酒坊纳入国营范围,统一整合成立了“四川绵竹县地方国营酒厂”。其中,“天益老号”厂房保留较为完整,延续了绵竹大曲的“泥窖固态纯粮发酵”传统酿造技艺(如今也是剑南春传统酿酒技法的核心区域)。由此可见,“天益老号”在绵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刘代龙在“天益老号”工作了30年。如果上早班的话,他每天五点就来,将当天应该出窖上甑的酒糟清出来,配糟续糟。酒甑已经盖好了盖子,守在出酒管口,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醇厚透明的液体流淌出来。将已经摊晾完毕的酒醅撒上酒曲,搅拌均匀后,用独轮车推着糟醅,填入前一天出完的窖池。大约70天的发酵,之后出窖、上甑、配糟续糟、回填,又开始新一轮的循环过程。这就是古窖池,提供最精密最完美的内部格局裂变,集发酵容器、微生物生命载体和摇篮于一身,既是过程也是结果。
据说清朝康熙年间朱熠开办大曲酒作坊建造11口泥窖时,选用了绵竹城西门外灌耳河边黏性好、无沙、肥效高的优质黄泥作为窖池壁所用泥料。现在,填充窖泥的工作仍在进行中,“里面添加了很多微生物,都是厂子里的研究所送来的配料”。有经验的师傅不断搅拌翻动新的窖泥,为新一轮的循环做准备。和一般酒窖的规矩方正不同,这古老的窖池有大有小,形状不一。刘代龙说这叫“花窖”。
酿酒技艺
甘苦得失系于寸心之间
刚刚清理出来的古窖池足足有几米深,需要用梯子才能走下去。在经过无数次的循环发酵成熟之后,窖池内壁有种分层的斑驳,越到底层,越潮湿而温暖,并有浓重的香味弥漫。酿酒技艺中的“双轮底发酵”,大概指的就是延长发酵期,延长窖池最底层的糟醅,那是窖池中最精华的部分,大量的微生物和代谢产物最容易进入底层糟醅。刘代龙踩着梯子上上下下活动自如。
酒糟回填也是个经验性的技术活。用铁锹把酒糟铲进窖池,还要用脚踩,脚下力道的把握就像掐酒分级的不可言说一样,得失寸心知。
在关于剑南春的酿造技艺介绍中,看到一些古怪的名词:红糟盖顶、回沙发酵、去头斩尾、清蒸熟糠、低温发酵、双轮底发酵……记者把这些名词都抛给刘代龙。他有着30年的酿酒经验,却没看到过被总结成如此规范拗口的书面语。30年前,他跟着师傅学习酿酒,“师傅一般不会说什么,你就仔细看着,用心琢磨,不懂的就问师傅,师傅一般会点拨一句。但是经验还是要自己摸索,像掐酒分级,虽然说像是吃甘蔗一样,掐头去尾,但是那个点你得自己心里有谱,手里有分寸”。
刘代龙守在出酒口,身边放着各种大小不等的容器,每个容器盛的是不同品质的酒,掐头去尾,总有决定性的一瞬间需要好好拿捏。刘代龙一般都是一个小碗接一点酒喝,然后决定是不是更换一个容器接酒。
上甑也需要经验。保持糟醅颗粒之间的缝隙,好像是让微生物可以好好呼吸,松、平、薄,这样的技术要求落实到实际过程中,必然是经年累月的操作积累。即使是像摊晾糟醅这样的工序,其中也蕴含着诀窍——“很多新手拿着铁锹使劲用力甩出去,过了一会就会特别累,撑不了多久。干这活必须要用巧劲,悟出了那个巧劲,你看他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风味勾兑
像美食一样调出的秘密
只有在掐酒分级的时候,刘代龙才会抿上一小口——他并不是一个好酒的人。他的评价是:“贵的剑南春酒是真的好喝,回味好,不冲脑壳。”常年的酿酒工作让他面色红润,很像是每天都会喝上一小口的人。但实际上,每天有强度的体力劳动,“这个工作对身体好”。因为酿酒车间里的湿度和温度高,工人们平时都习惯光着膀子干活。但这里又是剑南春的一扇“窗口”,来参观拍摄的人不少,有时候为了配合采访,他们甚至会穿上中式坎肩。
剑南春勾兑车间负责人陈杰自小就喜欢抿上一口。“我上中专的时候,经常自己从街上买各种酒回来自己勾兑,觉得很有意思。”后来剑南春招考勾兑师,他刚好就找到了自己兴趣的契合点。“刚工作的时候特别猛,一天品上百坛酒,强化训练,最后是口腔脱皮,一抓就掉下来像渔网一样。”
勾兑在白酒酿造中亦有自己的别称:在剑南春本部生产基地,一个安静的小楼称为“风味研究所”,就是勾兑车间。勾兑,犹如美食中的调味,也是酿造白酒中难以言说的秘密。陈杰曾经在全国性的勾兑调味大赛中获得冠军:“当时那个大赛,前十名中剑南春占了4个,可惜剑南春没有抓住那么好的宣传机会。”
■ 现场·贮酒
陶坛的奥秘类似呼吸的毛孔
剑南春酒厂的一大景观,是规模恢弘的万吨陶坛库。剑南春共有大大小小陶坛贮酒库房13个,其中万吨陶坛库存酒占总贮存量的三分之一,也是中国最大的单一原酒陶坛陈贮库,总共放有23000多个陶坛,每个陶坛容量1000升,红绸封盖,排列整齐。
剑南春工作人员介绍,白酒的贮存很有讲究,有陶坛贮存、塑料容器贮存、金属容器贮存、水泥池贮存等,实践证明陶坛贮存方式最优。陶坛坯胎材质结构稳定坚固,周身存在许多微气孔,空气中的氧容易进入陶坛中,促使酒体内氧化反应加速进行,带有新酒味的低沸点物质易挥发,陶坛坯胎原料中的多种微量元素对白酒的老熟也有促进作用,其中的奥秘类似于呼吸的毛孔。
这里的每个陶坛都把三分之一埋入沙土中,陶坛间保持一定距离。这样的经验来自于2008年大地震,处于地震中心带的剑南春损失严重,装满原酒的酒坛倾倒破裂。地震过后采用这样的贮存方式,以免地震来临时,陶坛相撞,造成优质白酒损失。
每个陶坛上都有身份标签,上面写着生产车间、入库时间、批次和保管人员名字。陶坛库工作人员介绍,并不是所有生原酒都有资格放入这里。在贮存前,首先要经过多道精选工序,只有优质原酒才有资格入库贮存。贮存期满后,还要经过再精选工序,根据筛选的质量标准,勾兑成剑南春系列酒。
■ 现场·设备
缓慢节奏中有着酿酒的灵魂
对于酿酒工艺来说,无法用与时俱进的进化论眼光来看。几百年来,“天益老号”生产格局没有什么改变。工人们用“新”与“老”来表明不同车间之间细微的区别。所谓的“新”车间用吊车来运输糟醅,出锅的一甑糟醅有几百斤重;而“老”车间用的还是手推车。“与时俱进”的是,新老车间现在蒸馏采用统一的蒸汽供热系统,糟醅摊晾时也用上了电风扇加快散热。酿酒工人说,由于全部按照传统的酿酒操作工艺流程,不使用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天益老号”是现在剑南春酒厂全厂劳动强度最大的车间,也是剑南春的传统酿造工艺最具有代表性的传承者。和剑南春其他现代化的生产车间相比,这里仍然保持了古老缓慢的节奏。
今天无论是在五粮液、泸州老窖还是剑南春,所有保留了“泥窖固态纯粮发酵”传统酿造技艺的酒厂,都保留了这种古老的节奏。而这几乎是酿酒的灵魂处所。
剑南春最具现代化气息的车间是污水处理站,只能见到巨大的机器和一堆数字符号,这对企业来说是一个锦上添花的工程。负责人说希望将处理后的中水循环利用以美化厂区环境,明年想把疯长的马蹄莲换成其他绿植。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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