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书：不能把农民甩在后面

　　陈广书

　　43岁，安徽淮南凤台县农民。1988年以40元起步资金养猪，到后来年收入30多万。2007年当选为十七大代表，并作为农民代表列席十七届三中全会。

　　她语速很快，说话大声，谈到经历过的困难大都轻描淡写，但对未来，她却信心满满。

　　“不能用原来的框架把农民框死，小岗村按手印是一种改革，今天我们需要更深入的改革，为了更好的生活，只要不犯法，就能去尝试。”

　　“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民跟我一样”

　　新京报：十七届三中全会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陈广书：当时胡总书记在台上念报告，很多地方我都流泪啦。不是农村人没见过世面，我这人平常不会哭。国家这几十年快速发展，农业是被甩在后面的，所以听到报告里说国家要把农业问题当作重中之重时，心里很激动。

　　新京报：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

　　陈广书：我是列席代表，又头一次开那么大的会，很紧张。我们组讨论时，习近平让我别紧张，把北京当自己的家。我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所有人都给我竖大拇指。散会后，在电梯里碰到一位部长，说他也是农村出身，他问我要电话，想让他老家的乡亲们去我那考察。你猜怎么的，我没给部长我的电话。

　　新京报：为什么呢？

　　陈广书：我想的特简单，自己做得还很不好，人家来考察也就是一养猪场，想把事儿做大了再迎接客人也不迟。

　　新京报：你希望给别人留下好的印象？

　　陈广书：可以这么说。参加三中全会时，我是农民，同组的是部长、科学家、企业家，大家平等地讨论，很尊重我，我也不觉得矮别人半头。我一直坚持，农民的身份一点儿也不低微。

　　当时有记者采访，上来就问“你一点儿也不像农民啊。”我反问：“你觉得农民该什么样子？”我对记者说，我是中国农民，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民跟我一样。整个国家都现代化了，不能把农民甩在后面。

　　“农民在转型，农民要转型”

　　新京报：你一直很愿意表明农民代表身份，希望向外界传达什么？

　　陈广书：我想告诉外界，中国农民在转型，中国农民要转型。中国农民迫切想改变过去几千年土里刨食儿靠天吃饭的作业模式，通过技术、资本、理念等，实现农村现代化。

　　新京报：你一直在强调改变和转型，你自己也在做这些吗？

　　陈广书：我一直在想着改变。看到别的地方的农民朋友都通过这样那样的渠道致富了，我就想着学习。原来养猪，后来觉得单一养殖风险很大，就暂停养猪，出去学习，想搞循环农业。

　　新京报：进展顺利吗？

　　陈广书：政策是一回事，到了基层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跟村委会包了400亩地准备建厂，但是就有人拦着不让建。

　　新京报：阻力来自哪些方面？

　　陈广书：我要做的事情有些基层官员不理解，回钱没那么快嘛。在用地问题上，人为设置的阻力很可怕。我觉得现在在基层，村镇领导水平是大事儿，土地的事情也是大事。

　　新京报：十七届三中全会时你提过农村人才引进的问题，之后大学生村官走向全国各地，5年过去，怎么评价这项工程？

　　陈广书：老实说，不怎么理想。一方面，好多大学生到农村是为了镀层金，把这经历当跳板，根本无心带领老百姓致富。另一方面，现在的大学生村官到了村里，根本没有什么权力，只给个虚职，他们的才能没法儿发挥。

　　我觉得农村要是引入城市的考评和监督机制就好了，普通村民也好，大学生村官也好，能者居之，充分赋予其权力，做不好就换人。另外还有监督问题，你看全国各地的基层腐败，盖别墅的盖高楼的，不好好监督也是个大问题。

　　新京报：在农村引入考评和监督机制？

　　陈广书：是的，我觉得这很重要，一方面激发热情，一方面也可遏制腐败。

　　要给农民土地流转的自由

　　新京报：对即将召开的三中全会，你最大的期待是什么？

　　陈广书：关于农村的土地改革风向，农民社保、医疗，农村基层选举的改革和监管，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农村活力才能真正释放出来。

　　新京报：你刚才提到了土地改革问题，这方面有什么期待？

　　陈广书：最期待。一方面从自己办企业期望更大空间和自由度，另一方面从农民的角度，如何在土地流转中保障农民利益，是未来农村改革的重中之重。

　　新京报：土地流转一直是热议话题，你怎么看？

　　陈广书：我的观点没变，农民可以把土地流转给种粮大户或合作社等。如果农民把土地转给人家拿到的报酬比自己种田收入要高，流转就没问题。现在好多农民都转租土地，应该给农民这个自由，不能政府想用地就立个名目把地征走，农民却没权力处置自己的土地，这不公平。至于办厂或开发土地，随着城镇化步伐加快，国家层面的框架必须要快速制定出来，不然很可能会跟不上变化。

　　新京报：会有哪些可能跟不上的变化？

　　陈广书：征地纠纷越来越多，失地农民安置问题也会越来越凸显。政府把地征去赚钱，农民土地没了、营生没了，社会矛盾会越来越多。

　　新京报：土地流转的具体形式呢？

　　陈广书：我个人不赞同土地分红的做法。哪个公司会把真实盈利告诉农民？这方法缺乏有效监管，看上去很美，但行不通。

　　出让土地，从保护农民权益的角度，出让金尝试实时与粮价挂钩。粮价几块钱，和粮价几毛钱的时候补贴给农民价格一样，不公平。可以制定期限定期调整，兼顾农民利益。一块地租50年，补偿标准50年不变，依着现在的物价，农民肯定吃亏。

　　同题问答

　　改革让人享有更多自由

　　新京报：你如何定义改革？

　　陈广书：改革是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敢想敢干，创造更大的价值。

　　新京报：在你看来，这35年中国最重要的改革是什么？

　　陈广书：让人们享有越来越多的自由。过去不能想的，现在都实现了，这是改革最大的意义。

　　新京报：未来十年，中国最重要的改革是什么？

　　陈广书：利益分配。城镇和乡村，中央和地方，方方面面都涉及利益分配。最重要的改革是分配公平。

　　新京报：你觉得自己是改革者吗？如果要你送给现在的改革者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陈广书：我是。我一直想着改变。改革不应落在纸面上，要落实才开始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