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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思危: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1)

2013年11月15日 星期五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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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十八届三中全会公报中表述,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不难看出,非公有制经济被提到了更重要的位置。如何认识非公有制经济的重要性?经济学家成思危撰文表示,非公有制经济对我国经济的贡献不仅体现在拉动GDP、就业和财税方面,其更加重要的作用还体现于鼓励创新、打破垄断和完善市场等方面。

  成思危 1935年生,第九、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第六、七、八届民建中央主席,中国科学院大学管理学院院长,华东理工大学名誉校长,博士生导师。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稳增长、调结构、转方式,关键就是要全面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十八大报告明确指出,深化经济体制改革的关键是处理好市场和政府的关系,要更加尊重市场规律,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从历史和现实角度回顾政府和市场关系

  现在有一种误解,认为西方经济学就只讲市场,甚至有人说西方经济学家是市场原教旨主义者,这个说法不够全面。

  西方最权威的经济学教科书是萨缪尔森的《经济学》,他指出,任何社会都是指令经济和市场经济的结合,都是既有指令经济又有市场经济,没有百分之百纯粹的市场经济。

  事实上,我们从历史和现实来看也是这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强调市场作用是经济学的主流,但也有斯图亚特提出要重视政府的作用。20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导致市场万能论破产并出现凯恩斯主义,凯恩斯强调政府的作用,又有些人倾向强调政府万能。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到六、七十年代,自由资本主义思潮兴起,例如弗里德曼的货币学派,又强调要尊重市场作用,甚至有人说管得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最近的金融危机以后,西方舆论又转向于要更加重视发挥政府作用。

  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以后,世界银行发表过一份报告,讲如何提高政府有效性的问题。这次金融危机以后,西方国家对于提高政府管理有效性的认识又更进了一步。

  从横向来看,我在1998年和一些学者共同出过一本书,探讨政府和企业的关系。当时我们提出来有三种模式:第一种模式是盎格鲁·撒克逊模式,例如英国和美国,政府对市场和企业管得比较少,基本上没有产业政策和国有企业;第二种模式是莱茵模式,例如德国和法国,政府对市场和企业管得稍微多一些,还有一些产业政策,也有一些国有企业;第三种模式是东亚模式,例如日本、韩国、新加坡等,政府对于市场和企业的管理更多一些。我国政府的强势比东亚模式国家更强一些,对市场和企业管理得更多一些。

  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看来,在任何时候,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和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都要发挥作用,这里有一个度的把握问题。如果把握好了这个度,就能够实现1+1大于2的结果。如果政府对市场的干涉过度,那市场就会丧失效率,政府的公信力也会受到影响。因为市场的力量不是靠政府一个命令就能抑制的,如果政府宣布了某个目标但又没有做到,政府的公信力肯定会受到影响。所以研究政府和市场的关系问题,实际上最重要的是要研究这个度的把握问题。

  宏观调控不应违反市场规律

  宏观调控是必要的,因为在任何国家中,市场都是追逐效率、追逐利润的,在有关国家安全、人民生活保障、禁毒等问题上都不可能只依靠市场的力量。而且市场也有失灵的时候,所以宏观调控在任何国家中都是必要的。但是宏观调控不应违反市场经济的三个基本规律:

  一是价值规律。商品价格不应该过度脱离它的价值,价格是在市场供求平衡过程中形成的,补贴和限价都只能是权宜之计,因为它会扭曲市场的供求关系。

  有一段时间猪肉涨价,这是影响民生的重要问题,政府当然需要关注,问题是应当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来关注。按照市场经济的原理,猪肉涨价必然会刺激猪农养猪的积极性,而且猪肉涨价对于提高农民收入是有帮助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关注城市中的低收入人群,他们承受不了猪肉的涨价,而城市里中、高收入人群对于猪肉的涨价是可以承受的。因此应该重点补贴给城市里的低收入人群。但是当时政府采取了补贴生产者的做法,这就容易过度刺激供应。而补贴生产者实际上是补贴了所有消费者,不但是城市里的低收入者,城市里中、高收入者也享受到了补贴,甚至外国人到中国来吃猪肉也享受了补贴。后来发生的情况就是由于过度刺激,猪肉因供过于求而降价,猪农利益受到损失。由此可见,尊重价值规律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人为地抬高或者压低价格,最后效果都不会很好。

  二是供求规律。供求关系是由市场需求和供应来决定的,不是由计划人员主观判断来决定的。计划经济时期有两句话,就是“多了刀子砍,少了鞭子赶”,总是“少了少了多了多”那样扭秧歌。就是因为当市场某一个商品稀缺反映到计划部门,计划部门采取措施再去建立新的生产装置,或者改造现有生产装置来增加产量,但等到计划部门下达投资后建成装置时,情况可能早已发生变化了。

  市场本身有调节功能,一旦某个产品稀缺,就会刺激很多企业自发地增加生产。市场的供求关系会自动地引导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行为。我前些年到浙江,地方的同志给我反映,说那时候发现电不够,希望能建设新的电厂,但是有关部门就是不同意,说按照弹性系数计算电力足够了,最后到了最严重的时期,浙江的企业停三开四,老百姓家里的空调都因为缺电而开不了,跑到人防工程里去避暑。

  三是竞争规律。只有通过竞争才能够提高劳动生产率,降低成本,最后使消费者受益。

  以前有一种说法是反对重复建设,这是不对的。如果新建的工厂有更高的劳动生产率,更低的成本,就应当允许建设,新装置建成后,会迫使原有的企业去提高劳动生产率,甚至迫使那些低效率的企业退出市场,最终对消费者有利。所以后来这句话改成了“防止低水平的重复建设”。

  垄断本身既对社会不公平,也对劳动者不公平,因为同样劳动得不到同样待遇;对消费者也不公平,因为消费者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接受垄断企业制定的“霸王条款”。所以,政府应该鼓励竞争,防止垄断,不要人为地限制竞争,保护垄断。

  从企业角度看,已占有市场的企业肯定不愿意让新的竞争者进入。就像挤公共汽车,没挤上去的时候就说还能再挤一下,等踩上汽车踏板之后,就跟后面的人说别挤了,等下一辆吧!因此,《反垄断法》最主要的精神是反对企业利用其垄断地位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政府官员不能不讲理

  现在有学者提出要建设善治政府,也就是善于治理的政府。我认为要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起码应做到以下几点:

  一是政府要依法行政。依法治国首先就要依法治官,也就是官员要依法行政,如果官员不能依法行政,那还谈什么依法治国?

  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首先就要求政府守法,不能够以政府官员的意志来代替法律。下面流传一句俏皮话:“法律不如红头文件,红头文件不如领导批示,领导批示不如领导口头指示”。

  二是要讲理。政府官员不能不讲理,这个讲理有两个方面:

  一个是要改革审批制。关于审批制也有一句俏皮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后来有人加了一个横批,“不服不行”,还有人加了一个备注,“说你行的人要行”。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到哪儿讲理去?

  当然,对于涉及国家安全,民生的一些重大问题,审批制还是必要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审批事项过多,审批过程不透明。据说现在还有1500多件审批事项,李克强总理宣布本届政府要大幅减少审批事项,但做起来很不容易。因为审批背后往往藏着部门利益。

  (下转特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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