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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图画书画家陈致元,是第三届丰子恺图画书奖所有获奖者中唯一一个没能赶上飞机的人。似乎是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有时候他看起来像是比现实世界慢了半拍。主持人宣布他获奖的时候,很自然地用了《很慢很慢的蜗牛》这部作品来形容他。在谈到作品时,陈致元说,自己只是顺着故事走。他不会费脑筋去考虑西方读者怎么想,“创作者就是纯粹享受,就画吧,不要想那么多。”
谈“蜗牛” 大人读这本书更像是面镜子
新京报:蜗牛和毛毛虫的性格很不一样,你是怎么思考设计这两个角色的?
陈致元:毛毛虫和蜗牛是不同的个性,蜗牛是一个完全正向的思考方式,比较容易开心。毛毛虫就很容易紧张,遇到事情就会“啊!怎么办?”(陈致元瞬间变声,模仿毛毛虫)其实每个人都有正向的思考也有毛毛虫式的思考。或许看了这本书,小孩得到的是乐趣。大人可能会觉得这本书更像一面镜子,看到了自己。可以会从蜗牛身上得到力量——反正就是这样,不要乱想,错过就错过了,再想也没有用,只能继续往前。
新京报:故事开始下了好多天的雨,我意识到小时候就是这样,雨后会看到蜗牛、蚯蚓。
陈致元:这是一个气氛的开始,就好像是看电影,一开始的一段不是在说故事,可能是一个风景,然后慢慢进入故事里。
新京报:蜗牛在爬到树上只剩下一颗烂葡萄的时候,葡萄瞬间在叶子中间变成了三明治,对我来说是个惊喜。你有没有读给孩子们,他们是什么反馈?
陈致元:太快了,发现烂葡萄之后,又变成更好的东西。孩子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之下,已经得到惊喜了。如果他们一直沉迷在烂葡萄那一页,会掉入到那种情绪里,会想“怎么办?怎么办?”可是太快了,一下得到好的了,小孩就不会完全掉到悲伤里。
新京报:你是刻意不让小孩子悲伤?
陈致元:我只是顺着故事走,我希望故事的节奏就是这样。
新京报:故事到三明治又继续往下走是为什么?
陈致元:因为我是想要让年纪再大一点的孩子可以更满足。
谈“朱莉” 我想创作一个个性强的女生
新京报:再来说说《阿迪和朱莉》,故事里面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小狮子。阿迪在故事里是男生,朱莉在故事里是女生,你故意设计成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
陈致元:从角色来看,你会觉得朱莉这个女生的个性比较强,阿迪男生性格比较弱,不是绝对弱,但比较胆小一点,刚好和他天性违背。我其实要讲的是,我很注重女性,因为现在有太多男生为主角的东西。
新京报:不仅限于图画书?
陈致元:不仅限于图画书,整体社会是这样。我只是想要故意把角色比重改一下。传统华文社会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但我只是想改变一下。
新京报:你是男生为什么反而会有这方面的考虑?
陈致元:因为我的母亲,我很尊重我的母亲,她非常有智慧,也允许我做很多事。或许因为我母亲所处的年代,她有很多梦想,但是必须要放弃。我看过一些她年轻时的照片,她其实不太讲她的梦想,但是你能从照片里看出来。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更直接地在作品里体现这个?
陈致元:我不想要很强烈地做这些事,淡淡地在里面就好。这也不是主轴,我不是想要抗争,也不想潜在提起什么议题。就是有一个女生,她个性很强而已啊。它不是故事,只是故事角色的性格而已。
新京报:小狮子和小兔子都没有按照父母希望的那样去成长,他们成为了朋友,而且学会了对方的技能,朱莉回家后还用狮子吼把父母吓了一跳。
陈致元:我觉得小孩就是顺着小孩的路,顺着自己的个性发展成这个样子而已。
新京报:这本书结局很美好,但是往深了去想不见得如此,可能有一天阿迪会恢复自己的本性吃掉朱莉。
陈致元:因为故事就到那边停止,有趣的就在故事的过程。或许读者可以继续想,但这本书的故事就到此为止,我希望读者享受故事就好了。
谈“小鱼” 德国小孩跟我说,她就是小鱼
新京报:你的作品通常都是自己完成文字和图画的部分,这次也有评委提到,如果文字和图画由同一个作者承担,也有不好的地方,可能太过进入这本书,而忽略掉一些东西,你同意吗?
陈致元:我觉得两个(指同一个完成文字和图画或由两个作者完成文字和图画)都有好处和不好的地方。书也有一种命,像人一样,有些书天生就是好命,当然一定要有好的图像好的故事都搭起来,偶尔也有好的故事搭不是那么完美的图片,这种可能性都很难说。如果能找到适合的搭法,那就是最好的。有时候太完美也有问题,可能会缺少一些自然的美感,或者自然的趣味,没个性。所以没办法就绝对说怎么样,厉害的编辑不是每本厉害,厉害的作者也不是每本都厉害。
新京报:这次大家也提到好几次关于绘本作品里文化元素的问题,比如有些作家即便自己觉得自己的画风不是东方性的,但是在西方人家还是会觉得你就是典型的东方式的,你自己觉得自己作品里,受这种传统文化的影响多吗?
陈致元:我有一本书叫《小鱼散步》,女主角是一个亚洲小孩,背景是台湾普通建筑物,夹脚拖鞋,画的是很台湾的一个女生。后来我在德国念给小孩子听,那边的小孩也懂,他们会说,“里面玩的游戏我们都做,她的生活我们也都有。”去掉衣服、去掉建筑物、孩子就是孩子,孩子之间能玩在一起。有个德国小孩跟我说,她就是小鱼。我听到很感动,她会拿一个亚洲小孩当自己。她说“因为她玩的游戏我都玩的”。我觉得没有国界不国界的问题,这不是绝对的,但我也不想伤脑筋这件事。创作者就是纯粹享受,就画吧,不要想那么多。就好像去学高尔夫,不可能一百个人可以变成老虎伍兹,没有一定公式可以做成什么,就是享受自己。就像我一个朋友是美国人,他说他就是一个和尚,他比较接近佛家,我觉得就是顺着自己,做自己想做的。
■ 记者手记
很慢很慢的陈致元
陈致元似乎很容易享受并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看上去像是比现实世界慢了半拍。比如,他是本届丰子恺图画书奖所有获奖者中唯一一个没能赶上飞机的人。当主持人在台上宣布他获奖的时候,很自然地用到了他那本获奖作品的名字来形容这位获奖者——《很慢很慢的蜗牛》,在场者不免都会心一笑。
好在,很慢很慢的陈致元赶上了当天下午他的演讲,以及晚上的晚宴。在晚宴间隙,工作人员跑过来在他耳边邀请他和安东尼·布朗合影,想来组委会是要留底存档的。陈致元却没有理解主办方的意图,很礼貌地回答道“没关系,不用”。引来了坐在他四周参会者的一阵笑声。
晚宴行进过程里,一位从香港来的参会者请他画一棵菜,他改成画了一只很慢很慢的蜗牛。画完他自言自语道“噢,对!”就从身边捡起一本《很慢很慢的蜗牛》,继续画起来,原来是他想起之前有评委也托他签一本书。那位读者并未离去,就一直等到陈致元画完才说:“我要拿回我的笔。”“噢噢噢,不好意思!”陈致元这才反应过来,他身旁的人又已经笑作一团。
大部分时候陈致元的话都很少,即便是在回答问题时,有时候一个问题好几句话抛出去,他一句话回过来就结束掉了。他似乎对外界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他自己也说他不看电视,也很少回邮件,就是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你还是能偶尔捕捉到他孩童的一面,好比当大家都想抓他画画的时候,他就作势双手往下一拉道“关门了!”他对面的人双手往上一抬说“又开门了!”他再一次拉下“门”,还不忘拧了拧“钥匙”,“关门锁起来,锁起来了哦!”
对了,《很慢很慢的蜗牛》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一只小蜗牛想要去葡萄树上吃葡萄,因为爬得很慢而被小动物们嘲笑,但它却毫不在乎。路上蜗牛遇见了一只毛毛虫,两个好朋友性格完全不同,一路上快乐玩耍,体验到许多他人看不到的风景。当他们爬到树上时,看到的是一颗快要烂掉的葡萄……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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