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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海虹有约

2013年11月22日 星期五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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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散记】

  □白睿文(美国学者)

  “与王海虹有约”实际上不是最确切的说法,因为我从来没有正式约过她。我们认识是偶然的,后来的多次见面也应该是不约而同。

  当时我19岁,到南京留学刚刚几个月。我在南大的同学找到一位教太极拳的老师傅,每天早上到学校操场旁打太极。我当时年轻好奇,什么都想试,所以很快就加入了队伍。老师傅的大名我好像从来没弄清楚,我们几个外国学生私下就习惯叫他Herbie。矮矮胖胖的老师傅一边打太极一边抽烟,打几下就会猛地往地上吐口痰,然后继续打。留学生都觉得他收的“学费”非常便宜,一个学期才几块钱,但中国朋友们都觉得这价格已经相当贵了。

  1993年9月,我开始学太极,支撑了几个月,到差不多11、12月就放弃了。为什么停了呢?都是跟热水有关。当时南大的留学生楼西苑的热水只有早上和晚上供应,其他时间只有冷水。打太极要早起,早上的热水还未开就得出门。一开始我无所谓,9月的南京还挺热,洗冷水澡也可以。但冬天来临,天气越来越冷,早上的冷水澡越来越无法忍受。冬天来了,我短短的太极生涯就到此为止。虽然我注定跟太极拳没什么缘分,但在打拳的日子里我认识了王海虹。

  跟Herbie打太极是每天早上7点左右开始,打不了一个小时,一年级的汉语课要到9点才开始。中间那个空当,我习惯一个人到操场对面的一个小凉亭读读书。后来发现有一个女生也在那儿看书,我天天都来,她天天也在。我感觉到我们都在偷偷地注视对方,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我。过了很久,我们才开始说话,虽然“说话”又是个不太确切的说法。这是因为我当时才学了几个月的中文,表达能力非常有限,王海虹是日文系的本科生,英文讲得也不太好,因此我们沟通都非常吃力。除了试图用最简单的英文、中文和日文聊,我们也会用一种最原始的手语,甚至经常拿着小本子画图和笔谈,笔谈的话还得把几乎每一字查出来。有时候王海虹还会纠正我的中文发音,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很有耐心地把每一个字的正确发音轻声讲出来的声音和嘴型。我也跟她讲过许多,但我相信大部分内容她也是听得似懂非懂。

  即使沟通这么吃力,我们还是每天早晨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那个安静的凉亭中,坐到一起“说话”。有几次,同学还半开玩笑地说,“小白谈恋爱了!”但绝对不像《庐山恋》里的周筠和耿桦那种火烈烈的爱情。实际上,我们的交谈一直是最单纯的,从来没有谈情说爱,更没有碰过对方的一根汗毛。时间久了,天变冷了,早起也不是为了打太极,而是去看看王海虹有没有来。有时候她在,有时候不在,渐渐我们见面的数次少了。到第二年的春天,那个安静的凉亭好像被我们遗忘了,我再也没有见到王海虹。

  那么多年过去,她的名字、她的样子都被时间给冲走了。但人到中年,不知道是什么唤醒了“与王海虹有约”那些早晨的记忆。也许在我心里,那代表最纯情和单纯的一种友谊,只怕是一种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单纯。现在只想默默地问一声,“王海虹,你后来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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