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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绝望到希望:春桃陈桂棣的探寻之路

2013年11月2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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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在波茨坦考察德国的小学教育。
陈桂棣在波茨坦考察德国的小学教育。

  “救救孩子”,不只是春桃的呼声,也是当下千万个母亲和家庭的困惑。打开报纸、网络,学生因不堪压力而自杀、出走的新闻比比皆是。小明的经历也许不算极端,但正如中国教育战略研究会副会长袁振国读了《南下北上求学记》一书后,让他“很有感触”,认为“书中主人公小明的求学经历是我国教育体制现状的一个缩影。”

  对学校应试教育的批判与呈现,春桃夫妇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教育的问题是多种因素合力的结果,要学校教育承担全部责任是不客观、不合理的。历史、文化、社会的因素都渗透到教育中,政府、家长、学生的需求都作用于学校。”北大教授郑也夫在新书《吾国教育病理》中如此写道。在《南下北上求学记》中,学生与老师,学校与家庭,家教与父母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在放大镜下一一呈现。

  几位看过书的教育专家,包括春桃夫妇的朋友,在思考教育体制之弊外,更多地分析了春桃夫妇家庭教育上的得失。春桃夫妇也在进行大量的阅读和反思。除了对应试教育的惯常叩问,也许我们还要对父母,对家庭教育,做出多角度的解读和思考。

  写作缘由 “替家长喊一嗓子”

  春桃夫妇本来想写一个留守儿童题材的作品,但这样宏观的题材,需要大量的采访。由于之前《中国农民调查》的调查采访,忽视了儿子的教育陪伴,留下了一些后遗问题,他们不得不放弃。

  但是儿子的经历,却深深触动了春桃。萍乡是一个地级市,中国70%的孩子都在地级市以下成长。春桃觉得,从一个小的角度,从自己的儿子开始,再到周围的一群孩子,是能够反映一些真实的教育现状的。

  从2009年开始,春桃便有心地在日记中详细记录。夫妇俩在调查中发现,与农民和案件的调查不一样,教育问题没人跟他们反映。所有的家长都一肚子苦水,却只能背后讲讲,绝对不同意采用,因为一写出来,在那个地方就无法生存了。“为了我的孩子,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家长们这样要求。而体制内的老师们,则更不敢将“家丑”外扬。

  “所以我想,咱们替农民喊一嗓子,现在替家长喊一嗓子,为什么家长要背后讲,一整套的,愤怒的,听说咱们要写出来,马上脸色就变了?”陈桂棣感到困惑。

  “我真是一次次去抗争,抗争到最后,等于是我去拿石头砸棉花,反响都没有。平时再大的事,调查案子,或者省委对我们调查,我都能够找到方法去处理,但是这个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春桃觉得自己真是成了堂吉诃德。

  将自己这些“不光彩的”、隐私的故事写出来付梓出版,春桃夫妇的几个朋友都反对,觉得这有损两位作家的形象。但春桃夫妇认为,必须放低身价看自己的遭遇,“现身说法,是要让大家有所启发,必须对家长、对学校有所冲击。”

  陈桂棣称他想借助这本书回答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为什么中国的学校培养不出优秀的人才?

  “现在我们的教育,三句话就概括了:以灌输为手段,以应试为中心,以剥夺学生的创造能力、独立思考能力为代价的这样一种体制。”陈桂棣总结他对中国教育的观察认识。

  对于小明厌学的原因,春桃觉得有几个,首先是老师的素质太低,缺乏爱心,用惩罚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第二是学生负担太重,正如《人民日报》刊文指出的:“学生负担过重已成民族之痛。”

  关于真实 不写腐败讲不清楚问题

  写作遇到的另一个问题是客观真实。《当代》杂志副主编周昌义是春桃夫妇多年的好友,当年甘冒丢饭碗的风险,发表了《中国农民调查》,但是这一次,他对此书的出版却持反对意见。他看了初稿后觉得,这个题材涉及私人领域,个人恩怨扯不清会减弱批判性。

  作为严谨的调查报告写作者,陈桂棣强调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没有什么“合理想象”。除了将萍乡的地名改成了萍城,所有孩子与老师均使用了化名。对于使用化名,他们有一个经验教训,之前的《中国农民调查》写出了一位官员的名字,这位官员与他们打了很久的官司,虽然最终这位官员败诉。但书中另一位行径更为恶劣的官员,因为没有点名,就装聋作哑没有找麻烦。如果当年他们的《中国农民调查》有一点细节不实,官司就可能输掉。孩子们使用化名,是出于保护未成年人的考虑。对于书中那位打骂孩子的20多岁的班主任,春桃称也不想一棍子打死。

  初稿写出后,他们将稿子发给了书中的“南门小学”的好多老师审稿,以核实细节。书中记录了一次南门小学的集体大罢课,最终老师们取得了胜利,赶走了腐败的女校长。图书公司曾建议删掉这一段,春桃夫妇坚决要求保留,如果删掉就不出了。但是,对于这位女校长更多的腐败行径,后台背景及前因后果,书中并未做更多的披露。“如果出来在萍乡绝对炸了,但是没人敢站出来(作证)。”陈桂棣称,书中披露出的事情只有三四成,老师们说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我开始还不想写腐败,我觉得写腐败,好像又落到俗套上去了,但是不写,讲不清楚问题。”春桃称,因为腐败,大批不够格的人调到学校去当老师,造成老师的整体素质急剧下滑,让很多的孩子成了牺牲品。

  自身反思 “必须把我的孩子当成普通的孩子”

  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夫妇俩出国时便经常考察当地的教育,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是德国。德国的孩子没有上小学之前,不允许教孩子认字计算,就教他们怎么玩,通过游戏来培养勇敢精神和沟通交际能力。不许进行学前教育写进了宪法。

  他们记得一次参观当地的小学三年级课堂,一个班只有十四个学生,每班还配有手工室、图书室、电脑室。有一堂课是在一个大院子里,老师坐在榕树下的秋千上,晃悠着给孩子们讲德国民间故事,小朋友们坐在石墩子、木墩子上听。快乐地学习,就是孩子最好的学习方法。

  春桃夫妇曾想让小明回到合肥,但了解了一下,江西每年考生30多万,安徽是50多万,那里的老师管得更严,学生负担更重。出问题的是学校,搬到哪里去能解决问题呢?

  现实如此,无处可逃,只能依赖自己了。春桃夫妇阅读了大量的教育书籍,并进行了大量反思,最关键的一条是:“必须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普通的孩子”(春桃语)。

  春桃向记者推荐了一本2002年出版的《我平庸,我快乐》,作者署名为周洪,其实就是朋友周昌义。周昌义在书中记录了女儿从出生到中学的种种趣事,运用他的“平庸快乐教育法”,极力让女儿从应试教育压力下解脱出来,充分享受成长的快乐。春桃称,周昌义不去考虑上重点学校,孩子遇到问题,让她自己去思考解决。这本书影响了很多人,周昌义的好多同事受其影响,没有让孩子上重点小学,现在一个个都很好。

  “我看这本书看得太迟了,我是大概(小明)六年级时才看。”春桃感到遗憾。

  陈桂棣称通过这次的书写,总结了两大教训,第一是望子成龙,期望值太高;第二,替孩子安排未来,给他转了三次学,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到北京后,夫妇俩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什么事情都要征求小明的意见。

  小明如今在北京一所民办中学里上初三。这所学校里的孩子大多会在高中后出国,不参加高考,学业并不繁重,业余时间还经常组织义卖、辩论之类的活动。

  小明酷爱画画,春桃为他请了一位美术家教,一周上四次美术课,小明可以坐着一动不动画够三小时。家里客厅的画架上,摆着小明的人物素描作品。春桃拿出一些小明的画,包括小学时候画的各式枪与战士,线条精细,立体感、空间感极强。因为最近爱看《明朝那些事》与《鬼吹灯》,他还画了书中的场景。

  年初,陈桂棣夫妇带着小明去日本开会。小明没事就在旁边画画,一位日本教授看了后赞叹不已,劝小明留下来进修。

  对于小明以后想初中毕业直接报考美术学校的想法,夫妇俩表示将尊重小明的选择。

  “当我们对中国应试教育已经绝望的时候,只有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见识为孩子寻找成长的出路。孩子有什么想法,我们会坚决支持。”陈桂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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