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2:旅游周刊·走读中国·白酒原产地系列之凤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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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底色守望黄壤麦田

2014年01月08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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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县军仓巷,迎亲的队伍在新娘家门口迎亲表演。
迎亲归来的队伍经过西大街。
八一村旁边河道堤岸上废弃的窑洞。
灵山脚下,两只羊沿着紧靠黄土坡的公路回家。
柳林镇西头饮凤桥边新建了饮凤亭,但旁边的河道已经干涸。
六营村做泥塑工艺品的妇女。
冬日的东风水库边,遍布残荷,有当地人正在钓鱼。东风水库于上世纪60年代建在雍水河河道上,这里也是雍水河三条支流的交汇处。

  作为成周发祥之地、嬴秦创霸之区以及长达数千年的区域行政中心,凤翔县地处关中平原和渭北黄土台塬西部,“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肥美的水土和温和的气候孕育了早期农业,并因而获得了独到的酿酒地利。凤翔县地势北高南低,北部和西部为山地丘陵,地势起伏、沟谷发育,水土流失强烈;南部和东部为黄土地带。属半湿润半干旱暖温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11.5度,年降水量610毫米,无霜期207天,适宜酿酒粮食生长。雍水河等25条河流穿境而过,而黄河流域的地下水,穿越亿万年沉积的厚厚黄土,从柳林井中汲出,成就了如今的西凤酒醇香典雅、甘润挺爽的口感。凤翔也是著名的民间工艺美术之乡,泥塑、剪纸、皮影、马勺脸谱等与美酒在此相遇,交相辉映,彼此生发。

  县城中心最后的土房和麦田

  凤翔县城的很多小巷,已显得有些落寞,比如庙巷,就像“文革”后复建的府城隍庙,若非赶到每年两次庙会的日子,前来烧香的人总是寥寥无几。这个冬天,看庙的陈大爷每天主要的时光大都是在围着火炉抽烟、喝茶中度过。只是偶尔,才有人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来,请他抄上一张求神祈福的经文。

  因府城隍庙而得名并且因其中的庙会而一度繁华的庙巷,仍然留存在很多已移居外地的凤翔人的记忆中。但现在的庙巷看起来已无昔日的荣光。小巷两边大都建成了二层楼的新式院落,外墙刷白,大门廊柱上粘贴着光滑的瓷砖;与北方很多地方的宅院稍有不同的是,门楣上瓷砖拼贴的匾额最常见的并非“合家幸福”、“财源广进”之类“俗气”的字眼,而是颇显雅致的“宁静致远”。庙巷的改造建设仍在进行中,两边不时可见一摞摞待用的红砖,它们将要取代的是巷子里仅存的最后那几座黄土垒砌的老房子。

  12月13日一早,一支古式装束的迎亲队伍从军仓巷出发,经过庙巷,在转向西大街之前,挨着一座土房,他们将看到县城中心区最后一片麦田——时间的迁延显然尚未完全抹去这个关中平原古老县城的底色,就像这支仿佛“穿越”而来的迎亲队伍几分钟后拐到西大街上时,交警也急忙赶来叫停街上的车辆,为队伍让出一条顺畅的通道。当车辆重新奔驰起来的时候,迎亲队伍已隐没在喧嚣的西大街另一头,只有满地红色的鞭炮碎屑提示着刚刚过去的喜庆印迹。这时,酒香从路边卖散酒的小店中隐隐飘来;小店旁,已经停产的凤翔县酒厂临街墙壁高处,仍镶嵌着一只仿先秦青铜器的酒樽雕塑。

  笼罩在县境上空的苍茫底色

  凤翔县城向外扩展主要还是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事。那期间,以老城南环路(凤翔曾经的城墙所在)与雍兴路交叉口作为起点,向南延伸出一条新的大道——秦凤路,其南端也是凤翔新的南大门所在,大门内不远处的路边就矗立着县城内档次最高的几家酒店,包括挂靠酒厂名字的西凤大酒店。但近20年过去之后,麦田依旧蓬勃地延展在酒店窗外。

  实际上,在紧邻凤翔县城的各个方向,都还有着同样的景象,那些麦田甚至切入县城的边界之内,仿佛不是县城在向外扩展,而是麦田在向里延伸。对凤翔来说,黄土和麦田仍旧或者一直是这里最大的“现实”,其“普遍性”甚至远超西凤酒;但在这个中国早期农业的发祥地之一、拥有3000多年酿酒史的地方,时间绵延而下,农业和美酒从来密不可分。

  冬天平原地带麦田和村落的单调景象,在我们前往县城以西15公里之外的灵山途中,逐渐被缓缓抬升的丘陵所取代。山是土山,土色迷漫中,路两旁依旧是青青的麦田,但都被砌成了梯田。灵山脚下的村子内,满目仍是黄土垒砌的老房子。有村民赶着羊群正从山上下来,车辆经过的时候,赶羊人吆喝着羊群往路边一闪,羊群在稀疏枯黄的草丛间踢踏出一溜尘烟,跳跃而去。

  灵山全名灵鹫山,古名九顶莲花山,始建于唐代的净慧寺居于山之顶,因有西北地区最大的“灵山大佛”而香火旺盛。“这里也是俯瞰凤翔县地貌的最好地方。”在净慧寺大门外,司机唐师傅背向夕阳,抬手指向远处,层层叠叠的梯田在山坳间盘旋而下,几番过后,一路东沉,直到铺展成一片平展而苍茫的灰绿,中间“那一大片白色的厂房就是西凤酒厂”。唐师傅说,如果是在天气晴好的日子,站在山顶,甚至可以清楚看见更远处的凤翔县城。

  对于笼罩在凤翔县境上空的苍茫底色和凤香型白酒独特的口感,来自西凤酒厂的刘乃信也说不清楚其间到底经过了怎样的孕育和转化,但他一直相信,这中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遍寻河道只见麦田不见水

  在灵山山顶,净慧寺后墙紧靠着一处山坡。由此向西北方向,越过一道山岭,刘乃信指点说,那里的山坳中便是凤翔最大的冯家山水库,而在水库建成之前,发源于山间的泉水曾经在灵山一带冲刷出了道道沟壑,它们也是流经凤翔县境的诸多河流比如雍水河的重要源头。

  站在西凤酒厂所在的柳林镇西头饮凤桥上,要不是82岁的村民董廉给出肯定答案,我们很难确信,桥下那道一边长满麦苗、一边丛生杂草的低洼土沟真的就是雍水河的一条重要支流。“上面有水库拦截,除去夏天山上往下放水的时候,平常河道里没有水。夏天也不太存得住,再往下游,水就下渗或者四散开去了。既然没水,还不如种点儿地。万一那年水大,冲了也就冲了。”董廉指着眼前的河道说,在他的记忆中,过去上游没建水库的时候,河道中是村民饮马饮牛的地方,也是镇上的酿酒作坊取水的地方,而在饮凤桥桥头南北两侧就坐落着当时镇上最大的两家酒坊。

  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从县城往南寻找河道。秦国都城雍城的遗址就位于凤翔城南南指挥镇附近的雍水河北岸,雍水河南岸则是秦陵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发掘了其中的一座,称为秦公一号大墓。但这次,我们经过雍城遗址、南指挥镇直到秦公一号大墓,始终没有看到河道的影子,“只见麦田不见水”。

  我们顺着地图上的河道指示从南指挥镇向东,在八一村,宽阔的河道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但河道中也已种满了小麦,不见水的影子,峭立的河堤上分布着数个黄土淤积到洞口半高处的废弃窑洞,而这些窑洞中住人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然后拐向北行,在三岔村尽头,我们终于见到了一片开阔的水面。在河边带孩子玩耍的李先生说,这是上世纪60年代建于雍水河河道上的东风水库,这里也是雍水河三条支流的交汇处。水被拦截在跨河大桥西侧,东侧的河道也已变身成麦田,只在每年夏天水大的时候才会开闸,为水流放行。

  “这里马上要改叫雍城湖了。”李先生说,“成了景区,对水库旁边的这些村子肯定会有所带动吧。”

  ■ 民俗现场

  迎亲队伍“穿越时光”迤逦而来

  12月13日一大早,寂静的军仓巷中忽然喧闹起来,鼓乐杂沓之声渐近渐高。那时,我们正走出府城隍庙的大门,逆着初冬的阳光,隐隐约约之中,一支红红绿绿的古装队伍竟然正迎着我们迤逦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手执铜锣、脚蹬马靴、身着白色对襟大褂的老者,身后紧挨着身着华丽的红色长袍、头戴金冠、浓黑长须、手捧金色元宝的“财神爷”,“财神爷”身边两位“侍女”各举一面红色木牌,细看,上面分别写着“董府”、“迎亲”两组大字。队伍中绘着彩龙彩凤的红黄旗帜飘扬起来,抚弄着小巷上方一道窄窄的天空;正中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大红色状元服的年轻人在路旁围观者的吆喝和招呼中露出情不自禁的微笑。

  清晨的天空被纵横交错的电线切割开来,满目清寒。但对于整个队伍、军仓巷中的老郑家以及生活在这条小巷中的人们而言,这注定是一段浓酽得足堪回味数天的“大喜”时光。而这种“时光穿越”式的喜剧化场景,在军仓巷以及旁边的庙巷这些有着古老名字的小巷中也已经难得一见。

  这一天,小巷中的人们判断着迎亲队伍的鼓乐声,适时地走出大门,三五一群地聚集在某处院落的门口,早早地等在队伍即将经过的地方。

  这一天的小巷中,与迎亲队伍中满面春色的新郎新娘亲属、吹奏乐器或者舞狮跳舞的演员、不时唱几曲谐谑的当地民间小调的“媒婆”,甚至路边一边翘首观望、一边悄声评头论足的观众们相比,两人抬着的礼盒中放置的那瓶西凤酒紧跟在花轿后面,似乎显得有些落寞,大概只有我们才会刻意留心。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它也是这场喜庆仪式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当然,酒在这场仪式的出场方式已经并非完全遵循凤翔当地特有的传统礼俗。

  周秦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宝鸡文理学院教授孔润年说,按照典型的凤翔传统礼俗,结婚迎亲的花轿轿杆上就要搭一对酒壶,一个装酒,一个装水,酒壶内各插一根葱或者蒜苗,称为“长命水”;而婚礼上的“交杯酒”也并非新郎新娘相互对饮,而是交换之后,将杯中酒洒于花堂(拜天地的房间)地面,意味着两人已经成为一家,结为一体,之后才行拜天地等仪式。

  ■ 民间绝技

  “姑娘手”传递民间工艺的温度

  虽然加进了许多机械化元素,凤翔的酿酒车间内依旧带着浓厚的手工温度,比如翻晾酒醅、清理窖池、编制酒海(酒篓)等等。因劳动强度大,制酒车间的一线工人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男人;甚至编制酒海、酒篓的工作,女人也多是帮男人打打下手,糊糊纸或者刷刷涂料之类。在酒厂,她们更多是以这种辅助性角色参与着凤翔酒香的酝酿和生成。

  凤翔的民间工艺品诸如泥塑、剪纸、皮影、马勺脸谱等,同样饱含着手工的温度,但与酿酒不同,其间更多显现出女性的细腻和柔情,以至以“姑娘手”(或称“妇人手”)之名与“西凤酒、东湖柳”并称“凤翔三绝”。而今,它们作为凤翔除西凤酒之外的另一张名片,不但常见于大小商店的柜台间、墙壁上甚至各大酒店的大堂一角,在东湖,岸边的几乎每座古式建筑中也都有这些民间工艺品的加工作坊,现场制作、免费参观。就算有陌生人来,女人们也不急于兜售自己的作品,那些挂满墙壁的色彩绚丽作品仿佛已足以把人感染。透进室内的几缕光线跳跃不止,在她们安静专注的脸上染出一片斑驳陆离的光泽,但并不影响刀笔在正在加工成型的作品上缓缓游移。尽管节奏不同,这种专注也常见于酒厂车间内那些汗流浃背的男人们脸上。

  材料不外乎本地出产的土纸、牛皮、木材和土壤,这和酒厂几乎一般无二。而其中的泥塑,更是和酒厂有着同等程度的对于水土的依赖。这种地利的取择,也使得雍水河下游东风水库边的六营村成为当地远近闻名的泥塑村,河岸边有着制作泥塑的主要材料——黏性很强的“板板土”。农闲时节,男人多在酒厂工作或者外出打工,村里留守的妇女和老人便要围绕着这堆“板板土”安排一整个冬天的作息。院子里摆满了刚刚塑形、尚未上色的马匹,整齐如秦始皇陵中兵马俑的阵列,女主人则坐在冬日的阳光中,正扯出一块块掺了棉花的泥土,在泥塑模子中按压出一个龙形脸谱。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耿继秋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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