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婴儿如何撕掉妈妈的画皮

　　■ 奇爱博士（9）

　　我在晨光里与小辛一同坐在地垫上玩耍，这时门铃响了，阿姨开门，是抄水表的大哥，我庆幸自己此时并非蓬头垢面，于是抱着小辛，温暖自信地转身对他微笑，就在我和水表大哥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小辛的手一下子把我的背心从领口拉到肚皮，大哥和我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然后我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内衣全露出来了，小辛平静地看着我，2秒钟后水表哥飞一般关上门逃走，而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终极问题：活不下去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前一天睡太晚没洗头，早晨又懒得梳头，出门戴着帽子觉得可得意可安全了，这时遇到许久不见的男同事，他盛赞说哎呀当了妈妈还是那么美，我得意地呵呵呵呵哪有啦……就在这时小辛猛地一下把我帽子拽了下来，一头臭烘烘的油头发就像电影版三毛流浪记一样，配合着一些冬天里静电翻飞的发丝在空中悬浮，顿时我和男同事都定格在那，三秒钟之后“我先走了啊！”他赶紧摇摇手转身离开，小辛仍是平静地看着我。上辈子我肯定对你做了很多令人发指的坏事吧？

　　类似的场景还有很多，例如我一直是很支持母乳喂养的，天天和一帮新妈妈聊得热火朝天彼此鼓励互相寻求心理慰藉，有一天我说，我们要以行动声援母乳妈妈，大家有什么活动尽管拉上我，我一定参加！我想肯定就是捐钱捐物嘛，印刷一些宣传手册啊转发微博之类，结果第二天QQ群力弹出一个对话框说：我们决定在南锣鼓巷举行一次母乳快闪活动，就地喂奶十分钟。这也太超限了吧？当时我就石化——但是雄壮的誓言已经说出口，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无奈只好弱弱地说：当天我要带小辛去打预防针。

　　而日常生活中也常有这样的场景：我在打电话很认真地跟学生解释拉康“关于滑动的能指的论述”与“无心理、周围心理这种构词法”的时候很可能正在发生以下事情1.小辛坐在我腿上尿尿了而我只能无奈地等着他尿完；2.我举着摇铃努力把扁着嘴的小辛从哭泣边缘拉回来，这是做的第三次努力但希望渺茫；总之，这种台词和行动完全不匹配的一幕幕每天在上演。

　　要么就是抱着他跟两个男生吃饭，小辛很不恋乳的，这使得很多妈妈在公共场合遭遇的尴尬对我而言并不是负担，但不知为何那天就一直摸我的胸，一直摸一直摸，还时不时凑近亲一亲啃一啃，简直是太尴尬了，推开之后没多久又继续摸，还一边看着对面的叔叔笑，于是场景就尴尬得结冰了，我内心简直想三百次地捅死自己。

　　当你有了一个婴儿，无论你多么尽力地保持得体、优雅和高知，这些努力都随时有可能化为乌有，孩子把你华丽的画皮一把撕下，让你从天空摔倒田里沾一屁股泥，我内心自己就是从阿伦特变成了海清。

　　从此，声色犬马、百家争鸣的江湖上不再有我的姓名。

　　□尹珊珊（大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