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慈善募捐“官退民进”

　　2013年

　　年初民政部与浙江省合作，共建温州市民政综合改革试验区。在社会组织登记上，除政治类、宗教类、社科类的社会组织外，其他社会组织直接进行登记。

　　3月《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职能转变方案（草案）》：要改革社会组织管理制度，行业协会商会类、科技类、公益慈善类、城乡社区服务类社会组织将直接登记，不再需业务主管单位审查同意。

　　4月民政部发布抗震救灾捐赠活动的公告，不指定救灾捐赠接收主体。

　　8月云南出台一系列新政，政府退出公益慈善募捐市场。

　　12月北京出台促进慈善事业若干规定，基金会作为募捐主体，市及区县慈善协会组织不再拥有公募资质。

　　“完善慈善捐助减免税制度，支持慈善事业发挥扶贫济困积极作用。”

　　“重点培育和优先发展行业协会商会类、科技类、公益慈善类、城乡社区服务类社会组织，成立时直接依法申请登记。”

　　2013年11月，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发布后，令公益界为之一振，一些颇富争议的热点问题，在《决定》中得到回应。

　　“社会组织”在《决定》中共出现11次。

　　2013年度涉及公益领域的政策迎来多项利好。

　　2013年7月19日，春城昆明突降多年罕见的暴雨。在郊区的滇池边，云南省委书记秦光荣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场雨：“想在云南下一场雨，让社会组织像雨后春笋一样发展起来。”

　　一场省部级峰会

　　一场高规格的座谈会在这里召开，东道主是云南省委省政府，省委书记秦光荣参加，省长李纪恒主持，全省各个部门负责人悉数列席。中央层面民政部部长李立国率一位副部长、三位司（局）长及若干处长出席，国内研究社会建设最活跃的十多位专家与会，其余的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社会组织负责人以及十几个兄弟省份的民政系统负责人。

　　“说这是一场中国社会改革的峰会或动员大会更为恰当。”中国扶贫基金会理事长何道峰说，相比于经济建设，社会建设对于许多官员来说是个新鲜事物，需要启蒙。

　　会议上，云南省公布《关于大力培育发展社会组织加快推进现代社会组织体制建设的意见》（下称《意见》）、《云南省公益慈善事业促进条例》、《政府向社会组织购买服务暂行办法》以及《2013年省级政府购买社会组织服务目录》(第一批)4个文件，并公开征求意见。这意味着，云南省社会体制改革正式启动。

　　民政部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王建军对《财经》表示，以省委省政府的规格发文要求全方位推进现代社会组织体制建设的，云南是“西部第一家”。在东部地区亦为数不多，第一个是安徽，第二个是福建，其后还有上海、广东。而从具体内容来看，云南省在某些方面后来居上。“政府退出公益慈善募捐市场”、“现职公务员一律不得兼任行业协会商会、基金会、民办非企业单位负责人”等规定已突破过往。

　　民政部部长李立国对云南酝酿的变革大加赞赏，称其改革举措“率先垂范”、“对全国建立现代社会组织体制具有重要意义”。民政部确立云南省为社会组织改革创新观察点。

　　何道峰说，云南的会议是十八大之后省部合力推动社会体制改革的第一次高规格会议，带有某种观察社会改革走向的风向标意义。

　　云南政府动了真格

　　北京大学公民社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师曾志认为，鉴于以往政府对社会管制过多的特点，社会体制改革的核心是政府要向社会放权，就像经济体制改革时政府向市场放权那样。

　　而相比于广东，云南财力薄弱，要实现跨越式发展只能在“放权”上做得更多。秦光荣意识到，“欲要民间进，政府必先退”。

　　云南这次动了真格。

　　“政府退出公益慈善募捐市场”，在何道峰看来有两层含义，一是政府不再作为募捐主体开展募捐，二是政府不再指定募捐对象。这意味着，云南所有的基金会都可以公平募捐。

　　这一条针对的是多年来一些地方政府利用行政手段刮“慈善风暴”，搞“以权谋捐”的现象。南都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徐永光说，这导致大量慈善捐款和资源流向政府和官办慈善机构，民间慈善组织的生存空间被挤压。

　　政府退出募捐市场，民间公益机构才能成长。芦山地震期间，民政部首次没有指定相关机构开展募捐，也未要求基金会将接收到的捐款汇缴到政府部门。全国1000多家公募基金会，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自由竞争并对捐赠资金作出处理。

　　“如果不是平等竞争，此次壹基金在芦山地震中的捐款不可能一枝独秀。”何道峰说。

　　对于“除发生重大灾害外”的例外条款，民政部民间组织管理局局长王建华对《财经》表示，这是符合《公益事业捐赠法》要求的，符合实际和法律规定。

　　“官退条款”几经曲折

　　政府退出条款的形成几经曲折。2013年4月，云南省委宣传部和云南省民政厅带着相关人员，到北京请专家进行了3次“会诊”。随行官员中，好几位都是厅局级干部。面对他们，专家们犀利进言。

　　当时，北京专家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政府应该退出募捐市场，不直接参与募捐。

　　“如果政府不退出，把企业家的捐赠搂走了，通过组织又把公务员、事业单位的捐赠搂走了，养分都搞走了，民间公益组织怎么成长？这也为慈善风暴和慈善里的权钱交易准备了土壤。”何道峰直指要害。

　　但是，地方有顾虑。何道峰说，云南曾就草案内容向扶贫基金会征集意见，“初稿中有这一条款，但在后来修改中又被删除。”何道峰急了，他致电云南相关负责人：“如果把这一条删去，那还有什么亮点可言！”

　　云南省最终决定写入这一条，但在“退出”的前面谨慎地加上了“逐步”两个字。一名专家看到这条内容批评说：“你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不知道要‘逐步’到什么时候！”

　　又经斟酌，7月18日文件公布时，“逐步”两字消失了。

　　基金会登记量创新高

　　不过，从文件到落实还有一段距离，何况还是征求意见。云南省民政厅相关负责人说，四个文件将在年底前得到落实。

　　在何道峰看来，云南的改革还仅是一种先声，距离落实还有很长距离。“‘政府退出公募市场’，什么叫政府，是指省、地区政府还是含政府的所有职能部门，含不含职能部门下面的事业单位，工青妇等社团能不能接受捐赠？这得列单子，活儿多着呢。”

　　不过，积极的迹象已经显现。从1999年恢复社会组织登记至2012年，云南省基金会仅登记48个。而受利好政策影响,2013年，截至年底,云南共登记基金会13个，为历年登记总数的27%，其中非公募基金会发展尤为突出，共登记9个，占历年总数的64%。基金会登记总数和非公募基金会登记数均创历史新高。

　　2013年8月31日，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县、德钦县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得荣县交界地区发生5.9级地震，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未达到重特大灾害标准。有人找到云南省民政部门捐赠钱物，都被婉拒，并被介绍由相关慈善组织接受捐赠。

　　大门已经虚开，接下来的落实才是关键。

　　本版采写/舒泰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