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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锯右腿者郑艳良重陷血栓危机

近日来京求医,此前获捐30余万元已花去近10万元;在家两个月期间利用媒体资源帮人维权

2014年01月22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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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北京友谊医院,只要稍微动一下臀部,郑艳良便痛得面部抽搐。这位因自锯右腿而闻名全国的保定农民,近日因血栓复发,来京求医。
昨日,等待接受检查的郑艳良两眼发呆,望着病房的天花板。

  郑艳良平躺在北京友谊医院的病床上,裸露出的胸膛沾满医用胶带揭去后留下的黑褐色污痕,固定着输液管的右手,手腕处像长了层霉斑,大部分时间他两眼发呆,望着病房的屋顶。

  几个月前,保定市清苑县政府和保定市第二医院宣布,为这个自锯右腿并引发举国关注的农民免费诊治。

  郑艳良觉得他得救了,面对涌来的摄像机,他主动撩开被子,露出锯断的腿骨。回家的两个多月,他出主意帮人维权,计划安装假肢,但这一切在小年儿前戛然而止。

  血栓复发了。

  1月18日,郑艳良重回保定第二医院接受清除血栓手术,但仅隔一天,造影仪器下,血栓再次覆盖了他的腹下血管。

  前晚10点,一辆救护车把他送到北京友谊医院,一起被带来的,还有此前各方援助的30多万元捐款。

  劫后新生

  2013年11月9日,接受保定市第二医院免费手术的郑艳良回到家,他被锯掉的右腿创面得到清除,左腿从膝盖上方截肢。

  2012年,河北农民郑艳良身患双下肢动脉闭塞,导致双下肢缺血坏死,他辗转保定、北京求医,多地医生告诉他诊费至少30万元。见治愈希望渺茫,他回家等死,其间蛆虫长满右腿,当年4月,郑艳良找来家中的一把水果刀和小钢锯,给自己做了截肢手术。

  没有麻药,他把消毒用的碘伏淋在伤口上。

  那20分钟里,他一声不吭,狠命使劲锯,他把锯下来的右腿像抛垃圾一样扔到地上,取下塞在嘴里的毛巾,4颗槽牙瞬间掉了下来。

  去年,郑艳良所在的清苑县,地方政府承认,受限于财政资金短缺,补助力度的确不足以让贫困的郑艳良逃脱等死的命运。

  清苑县合作医疗管理中心办公室副主任侯宝峰说,郑艳良自锯右腿是2012年,当年医疗费用报销的封顶线是7万元,2013年是9万元。

  他自锯右腿的事儿得到全国关注后,社会各界共向他捐款三十六七万元。

  在保定市清苑县东臧村的家里,还是在那个他锯掉右腿的东屋,原来的旧电视坏了,郑艳良和妻子沈忠红商量了很久,花了1700多元钱,买了台32英寸电视。

  他想着赶紧把病彻底养好,再去装个假肢,开始新生活。

  在保定市红十字会的协调下,有企业愿给他免费安装假肢。郑艳良寻思着先安稳过个年,年后上北京,“花些钱就花些钱,能装个好点的,没准儿以后还能干个活儿。”

  以后的日子还得过,他觉得指着这些捐款度日毕竟不是个事儿,和妻子商量后,两人准备在家里的4亩坡地上建个养猪场。

  在妻子沈忠红眼里,丈夫一度觉得浑身是劲儿,虽然手术后左臀部开始疼,但他打电话咨询,医生说,手术切掉了腿部神经,疼痛是正常现象,郑于是也不以为意,像锯掉腿后一样,挪着轮椅,在院门口跟人侃大山。

  维权使者

  回到家的第一个月,郑艳良常给媒体打电话。

  或者是有村民被占了地却未获补偿,或者是谁的工资没要回来,老有四邻八乡的人找到他,希望他帮忙联系记者维权。

  郑艳良找来一个黑皮笔记本,专门把采访过他的记者的电话誊上,基本是本子不离身。

  当着来人的面,郑艳良给记者打电话,他的开场白是,“我们这有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现在好过多了。来找我帮忙的人日子可难过咧。”

  他也帮事主出主意,让他们给记者发个邮件说说情况,或者把事情发到网上。

  但在半个月前,他停止了帮人维权,他发现自己的左臀部和仅剩半截的左腿越来越疼,他告诉不断涌来的事主,“我得先保住命。”

  几天前,他又给多个记者打了电话,“我的病没好,保定这边说不好治,你们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北京的医院?”

  这回语气里满是慌乱。

  血栓阴影

  重来的危机最早出现在郑艳良回家一个月后。

  他感觉左臀部和左腿越来越疼,和以前一样,他彻夜睡不好觉,电视机整天开着。

  他回想起自己锯腿的事儿被媒体报道后,保定第二医院宣布给他免费治疗,“那会儿医生说我的病能治好,我想都不敢想血栓会复发,血栓太要命了。”

  他跟医院反映了几次,保定第二医院的医生专门到他的家里出诊,“医生说我可能得了坐骨神经疼。”

  除了疼,他身上长了很多红色疙瘩。

  去年12月底,为了治疗红疙瘩,他还去了趟保定另一家医院,医生诊断后说,可能是血液引发了皮肤病。

  红疙瘩在他住院两周后消退,医生说,引发他腿疼和皮肤病的原因可能是肾部有问题,需要做肾穿刺,建议他去北京治疗。

  让他为危机做出决定的那天是1月18日,妻子有事要外出,郑艳良觉得腿疼得厉害,他无心看电视,反复问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忠红出门才半个小时就接到丈夫的电话,匆忙赶回家,发现躺在床上的郑艳良好像被大雨浇过,满头大汗。

  “我心想坏了,臀部和左腿的疼跟上次得血栓时一样。”郑艳良急了。

  18日下午,花了100元钱,沈忠红找了辆车把郑艳良重新送到保定市第二医院。沈忠红注意到,丈夫的残肢上布满一角硬币大小的斑块,碰触他的左腿,冰凉。

  这时彩超和造影仪器已经找不到他的血管。

  当晚10点多,郑艳良被推进手术室,凌晨一点多,已淤满血管的血栓被清除。

  可郑艳良还没从疼痛中舒缓过来,仅隔了一天,到了20日,造影仪器下,他的左腿再次出现血栓。

  20日晚,保定市第二医院的医生联系了北京友谊医院,之后派出一辆救护车,连夜把郑艳良送到了北京。

  北京求医

  昨天,曾给郑艳良看病的保定市第二医院医生赵磊说,当地医院和医生都没有驱赶郑艳良去北京的意思,郑艳良的生化指标目前异常,医院先为他清除了血栓,“他体内的血栓形成非常快,限于技术条件,我们建议他去北京做进一步检查。”

  昨日上午,北京友谊医院医生说,他们也听说过这个自己锯腿的男子。

  这位医生称,郑艳良早期患有肾病综合征,这种病容易形成血栓,血管栓塞,意思是指血管里产生了硬化斑块,逐渐把血管堵住。

  该医生说,医院正给郑艳良服用溶解血栓扩充血管的药物,安排肾内科医生来查看他的病情,做多项检查,以确定血栓形成的根本原因,“检查结果最快要两三天出来,目前他没有必要再接受手术,也没有生命危险。”

  “不能在家过年了。”昨日,躺在友谊医院外科楼7层心血管外科病房里的郑艳良失望极了。他还是对治疗费心里没底,又想到了“回家等死”,“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中午吃个煎饼,7块钱。”

  他一直在盘算着钱,三十六七万捐款,他去治疗全身的红疙瘩花了一万多;18日去保定第二医院除血栓,交了两万元;到友谊医院,交了5万元,再加上还账用去两万多,“现在剩二十多万,这病究竟能不能治啊?要不我就回家了。”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永生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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