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乡亲们回家过年的末班公交司机

　　936支线往返于距离50公里的北京怀柔区汤河口和孙栅子之间，一共23个站，8个招呼站，是沿线村落的村民出行可选择的唯一公交线路。

　　50岁的司机刘长录和49岁的售票员常显义是一对搭档，已经合作5年多了。

　　由于936支线的线路多是山区，且路途遥远。等到末班车抵达村落时，距离怀柔市区已经100公里开外。刘长录和常显义无法回家，只能住在老乡家里过夜，他们管这叫“驻站”。即使在除夕春节期间，他们也无法回家——今年的除夕也会如此。

　　已经成为村民的“熟面孔”

　　1月28日一早，在怀柔区的发车总站汤河口，刘长录开始对车辆做例行检查：掀开公交车发动机的盖子，拿一根铁条往机油箱里捅捅，再按按轮胎，调节一下后视镜……这样的检查，刘长录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遍。

　　售票员常显义也不闲着，拎着一桶水，一面面擦拭公交车的车窗。遇到天冷，窗上未干的水很快冻住了，他还要再除一次冰。

　　“同志，抓点紧上车，发车时间到了。我和刘师傅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11点15分发车了，售票员常显义用洪亮的嗓门喊开了。

　　20多名乘客陆续上车，其中大部分是年迈的老人。常显义一边提醒乘客们刷卡，一边把老人们搀上车。

　　由于经常在这条线上跑，刘长录、常显义成为了不少乘客眼中的熟面孔。

　　中午12点半，长哨营村的村民李大爷，提着两大包水果上了车。

　　“新年好啊，喝口水吧。”李大爷给刘长录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因为有规定，刘长录拒绝了李大爷的好意，让李大爷找个座位坐好。

　　车子拐弯爬坡提前喊乘客“小心”

　　“山区跟平原地区有两个不同，一是弯多，二是路陡。所以乘客一上车，我的心就总是吊着，特别是坐车的老人居多。车在拐弯啊、爬坡的时候，我们都得提前喊一句，让乘客小心。”常显义说，公交车从汤河口到终点站孙栅子，一共50多公里，路上30多个站，很多站连站牌都没有。“有八九个站，是增设的招呼站。这些招呼站，通常设在村口的小路上，没有站牌，只能靠硬记”。

　　常显义说，单位共有8条山区线，他和刘长录定期在8条线路上轮换，要记住山里八条线路的上百个站，他花了近一年时间。

　　一路上，道路两边，村落和起伏的山脉次第出现，有时还能看到一条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比起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山区的线路上，风景要美得多，空气也很新鲜。再冷一些的话，河里的水会结冰，那样就更美了。”常显义说，优美的风景，有时也潜伏着危险。两年前，这条线路上，一辆公交车遭遇了山体塌方，碎石夹杂着尘土，砸在了公交车前方的道路上。

　　“虽然不是我们遇到的，但听说这事，心里也挺后怕的。后来公司还专门针对此事开展了安全培训。所以，开车时我一直都格外小心。”刘长录说，他一直没把公交车遭遇塌方的事情告诉家人，“不让他们担不必要的心”。

　　曾遭遇暴雪被困在村里5天

　　由于山区路远，也需要有首班公交车从山区的村子里开出来，所以，刘长录和常显义经常以“驻站”的形式住在村子里。说是“驻站”，其实就是住在村民的家里。

　　2008年，因开展“村村通”工程的需要，他们公司在汤河口总站，设置了8条去往不同方向村子的公交线路，“这8条线路，像一颗有8根枝条的大树。因为每天既要有从汤河口发出的首班车，也要有从村中发出的首班车，所以住在村子里是唯一的选择。”常显义说，按照“三天两夜”的轮班安排，每三天中，他们就需要有两天晚上住在驻站点中。一旦遇到雨雪等灾害性天气，驻站的时间还会更久。

　　“去年第一场暴雪，直接就把车困在了村子里。这一住就是五天，还好村民们都很热心，支援了我们粮食，才熬过了这五天。”常显义说。

　　1月28日下午2点，公交车驶进了终点站孙栅子村。刘长录和常显义来到了驻站点。

　　驻站点是两间各8平米大小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床、一台电视、一把椅子。

　　“8条线路，8个驻站点，加上自己的家，我有9个家！”常显义笑着说。

　　“刚开始‘驻站’时，的确很不习惯。陪家人和孩子的时间太少太少了，我女儿小的时候，经常见不到我，就总是缠着妈妈问‘爸爸去哪儿了’。所以，我每次回家见到女儿时，都会买一些糖果给她，告诉她‘爸爸在外面工作赚钱给你买糖吃’。”常显义说。

　　因为天气对公交的影响，刘长录和常显义养成了每天必看天气预报的习惯。与市区里的公交车司机不同的是，他们还会根据天气的情况，带上一些粮食。

　　“昨天看天气预报，今天天气不错，所以就带了挂面和一棵包菜，应该够了。”刘长录说，“赶上天气不好的时候，路上的时间会长，也可能会多驻点几天，那个时候我们会把菜和面多准备一些。”

　　到终点站不忘给家人发平安短信

　　刘长录和常显义的车，平均一天要在汤河口和孙栅子之间往返两次，一个来回就需要3个小时。

　　今天是除夕，看样子，刘长录和常显义只能在驻站点里过了——过去5年的除夕，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也习惯了。家人也慢慢理解我们的工作，因为大年初一，不少人要走亲访友，缺不了公交车，我们这也是服务百姓。”常显义说，如果在家里，他们年夜饭通常是一大家子十多人一起吃。（今年除夕）不能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固然遗憾，但是晚上家人都会给他打来电话问候，在驻站点也有其他司机陪着，也是热热闹闹的。

　　1月28日下午3点，刘长录接到了家人问平安的短信，他则回了条“一切顺利”。

　　这些年来，刘长录与家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每次车开到终点站，会有几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他会与家人通过短信互报平安。

　　5年来的公交驻站生活，由于远离家人，也让常显义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要在公交车上站着超过6个小时的他，回到驻站点吃完晚饭，第一时间就是打一盆热水烫脚，“不然根本睡不着”。在烫脚的半个小时里，也正是常显义思念家人的时候。

　　“工作太忙，在女儿上高中的时候，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了女儿一面，总觉得有些亏欠家人，不过，家人也理解，毕竟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工作……”说着，常显义眼眶有些湿润了。

　　1月28日下午5点，夕阳西斜，最后一班936支线又载上最后的十多名乘客出发了。这些乘客可能不知道，在把他们送到目的地之后，刘长录和常显义却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团聚。

　　“希望家人平平安安，一切都好，如果有可能，我会告诉他们，我也会尽快回家。”刘长录说。

　　本组稿件采写/新京报记者 易方兴 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贵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