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8:旅游周刊·走读中国·白酒原产地之“三沟一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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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沟 长夜酒酣淮河醉,尽日鱼跃洪泽鲜

2014年02月26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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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德酒坊的部分古窖池得以保存下来作为历史文化展示的一个窗口。
报恩寺上梁仪式上也要用到染红的银杏。
集市上卖散酒的小摊。
双沟镇鱼市上的鱼大都来自洪泽湖。
双沟酒厂内,工人师傅正在往车间里运送酒罐。
双沟酒厂第七车间拥有24口甑、3024条窖池,相当于24个小车间的集合体。从全德酒坊手工作坊式的粗糙生动到现代化车间的整齐划一,时间早已进入机械复制时代的节奏。
双沟渡口,淮河渡船上拉酒糟的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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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沟一河”中的双沟镇,隶属于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为双沟大曲原产地,与安徽省明光市一河之隔,与盱眙、洪泽、明光诸县(市)毗邻,有“鸡鸣两省,犬吠三县”之说。双沟镇南北走向,北高南低,南邻淮河水,东接洪泽湖,镶嵌在两座山头所夹的一个脊岭上,岭的两侧,有两条天然的水冲大沟直通淮河,因此称为“双沟”。双沟酒厂就在淮河岸边。双沟镇不仅有类似于各地酒乡的传说和文人借酒抒情的诗词,考古学家还在这里发掘出旧石器时代的猿人化石,命名为“醉猿”,这也给酒乡双沟增加了一些历史地理学和生物考古学的趣味。

  两岸共饮淮河水,凤凰醉倒在双沟

  流经双沟镇的淮河也是江苏、安徽两省的界河。中午时分,双沟渡口边有不少等着过河的人和车辆。双沟镇和安徽省明光市泊岗乡隔淮河相望,双沟镇也已经把售楼广告牌竖立在淮河另一边的安徽界内,“学区房,送户口,欲购从速”。

  正值冬天枯水期,河道不是很宽,岸边的土地风干成瓣状纹路,枯萎的芦苇摇荡不止。摆渡依然是两岸主要的交通方式,老板说生意还算不错,早上安徽往双沟去的人和车比较多,单人单次一块钱,车辆根据载重大小需要2至5块钱不等。渡船上有个指向船尾方向的箭头标,两省之间的距离在渡船上融洽成赶集和回家的日常生活。

  口味相仿,口音类似,淮河在这一段被两个省共享。这一带原本都属于古泗州,但现在生活在边界上的人们总是有一种奇妙的比较心理。双沟这边的人说:“你看,我们这一边的淮河清亮得很,安徽那一边都拉上网箱养鱼养虾了,不仅影响航道安全,而且饵料和鱼粪的沉淀堆积也会对水质有一定影响”;安徽那边的人则对我们两个外地人说:“过河去我们那边看看,环境比双沟这边好多了,我们明光市可是有名的银杏之乡。双沟酒还行吧,我们皖酒也很好啊……”

  上午的集市告一段落,小货车拉着家具、摩托车上绑着一大壶双沟酒、拖拉机装满了发酵过后的酒糟汇聚在淮河岸边。酒糟是喂猪的好饲料,浓烈的味道混合着河岸边干爽清冷的空气……双沟镇的集市就是一条起伏的长街,一向热闹,淮河对岸的泊岗乡民一般都来双沟赶集。

  也许因为苏北平原太过平铺直叙,两条稍微有点儿坡度的路就被称为“东山头”、“西山头”。自古以来,双沟与洪泽湖相连的大面积滩涂上,芦苇丛生,水草丰腴,在这里生长繁衍的鸟儿不下百种。相传,这些普通的鸟儿,汲取的是带有双沟酒香的湖水,长年累月,竟然化凡为仙,有的成了天鹅,有的成了凤凰。

  其中有一只小鸟化成凤凰之后,越发贪恋酒香,醉倒在双沟,再也没有飞起来。

  直到今天,登上双沟山头,当地人就会指指点点对你说,那东西两座山头是凤凰的两只翅膀,街心的脊岭是凤凰的脊背,北面隆起的土丘是凤尾,而镇子上直通淮河的洼地,则被认为是凤凰醉酒之后,伸长了脖子畅饮淮河水,以解酒渴。

  东岳庙会酒无尽,长街集市鱼来多

  双沟镇的东山头上,原本有一座很大的东岳庙,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是东岳大帝生日,方圆几百里的乡民为了求财祈福,都要赶到庙里祭拜,世代相传,逐渐形成了双沟庙会,或者经商卖艺,或者烧香叩拜。

  如今,东岳庙早已被毁,镇子上正在重建报恩寺。工地紧挨着一片商品楼,上梁的吉日已经选好,喜粑也做好了,点上红颜色,并且特地用塑料袋包了起来,防止扔在地上会沾灰。到时候从房梁上往下抛撒喜粑,人们会争抢着讨个吉利。

  双沟庙会的传统保留至今,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这一天总会吸引附近上万的百姓前来。摆渡的交通安全也是重中之重,一般是两地的海事部门联手合作。泗洪县档案局的施正凯介绍,以往还要买点双沟酒送到庙里供奉给东岳大帝,因此庙会实际上也成了酒会。每逢这个时节,双沟大小糟坊的酒总是供不应求。

  平常的日子里,双沟集市上也有不少卖酒的小摊,从几块钱一斤到几十块钱一斤的都有,还有各种花花绿绿的包装和酒瓶堆积在案板上。大多数小摊都是沿着马路排开,冬天小摊上卖床上用品和棉鞋最多。

  这些天,长街两边的房子拆迁得连骨骼都不剩下,用围挡遮起来,上面描绘着将要拔地而起的“淮河名郡”楼盘效果图。集市上的鱼市带着身处两大水系交汇处的风土的讯息,形态各异的鱼在大水盆里游弋扑腾。“这都是洪泽湖里的鱼。”摊主还会指点识别野生鱼的诀窍,“鱼鳞的颜色深一点,身子也比较瘦长。”

  全德酒坊余古窖,绵柔大曲添新香

  处于淮河和洪泽湖岸边的双沟镇,自古就是交通要道。双沟酒厂老职工张兵回忆,当年酒厂的运输也多仰仗淮河,无论是将原料运进来还是将酒运出去;即使到今天,水运仍是辅助的运输方式。

  据当地方志记载,清乾隆初年,双沟镇上酿酒糟坊已达十数家,所产美酒靠依(洪泽)湖傍(淮)河的水旱码头运往各地,当时即有“看景看扬州,饮酒饮双沟”的美誉。施正凯介绍,在清末南洋劝业会上,双沟大曲被评为名酒第一,荣获金质奖,当时泗州籍书法家张启后写下了“天下第一流”几个大字,后来被陈毅演绎为“不愧天下第一流”。

  双沟酒厂的前身是全德酒坊,其中有一段红色历史佳话。抗战时期,刘少奇、陈毅、邓子恢、彭雪峰等经常借全德酒坊作为运筹帷幄、指挥抗战的秘密联络点,因此酒坊后来又被称为“抗日饭店”。现在这些历史片段都被保留在双沟酒厂厂史馆中,据说陈毅元帅的著名诗篇《大柳巷春游》便是在双沟写下的。

  全德酒坊的一部分古窖池保留下来,外面套上了仿古结构的壳。和其他知名酒厂一样,这里有特别辟出的参观通道,一般只针对经销商开放,让他们感受一下好酒的传承接力,听一段关于好酒的传说和故事。如果有经销商前来参观,就能透过镂空的窗户打量里面的情景,反光的玻璃又注定什么都看不清楚。

  酒坊内,成片的窖池微微隆起,波浪起伏,无数的微生物在昏暗中酝酿、发酵、吐故纳新、蓄势待发,酝酿着一场又一场丰收——对此,酒厂的酿酒工人说得特别实在:“就像是吃饭一样”。

  历史文化展示只是一个窗口效应,而今,双沟酒厂正在不断调整,以适应时代的口味变化,不光生产主打的绵柔香型,还有更适合现代人口味的低度生态酒和芝麻香型酒。芝麻香型类似于浓香型和酱香型白酒之间的调和。

  如果去双沟酒厂酿造车间,就会惊叹于现代工艺流程的壮观精确。双沟酒厂第七车间是一个拥有24口甑、3024条窖池的车间,相当于24个小车间的集合体,空间巨大而敞开,从这一头望不到那一头。头顶上的吊车、摊凉酒醅的搅拌机像复制、粘贴一样移动不止。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服,墙壁上是“工艺流程须知”、“安全提醒”和“绩效考评结果”,在优秀员工那一块画上一朵又一朵小花。

  ■ 酒风

  性情恣肆若大河奔流

  在农耕文明时代,作为一个处于水上交通要道的码头,又是好酒的原产地,双沟具备了性情蔓延恣肆的自然条件。据说当地人有晚上喝酒的习惯,“满天星月已睡去,万户千家酒正酣”。满天星光,大河奔流,人们在推杯换盏,这样的画面颇为快意。现代双沟人依然酒量了得,主要也是在晚上饮酒。当地人说,如果没有一斤以上的酒量,在酒桌上就要低调含蓄一点。

  南来北往多,迎来送往多,码头与酒是绝妙的结合,一个是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地点,一个是发酵情绪的媒介,总是能够借酒抒情,借景感怀,一浇心中块垒。苏东坡被贬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此地,有朋友送来了双沟酒和酥饼。据说苏东坡品尝后即席挥毫,其中有佳句为:“冷砚欲书先自冻,孤灯何事独成花。使君半夜分酥酒,惊起妻孥一笑哗。”这就是写“大江东去”的苏东坡,就算前面两句有点落寞伤感,还是先抑后扬,最后总是归为磊落豪纵,颇有自嘲精神的洒脱。

  陈毅和双沟的关系,不光是赞叹过双沟大曲,他比较著名的诗《大柳巷春游》也是在双沟写的:“淮水中分柳巷洲,平沙绿野柳丝抽。春郊试马优游甚,难得浮生似白鸥。”春天的洪泽湖、淮河一带草长莺飞,陈毅元帅当时是春游的心情吧,“难得浮生似白鸥”,清静难寻,有些脱尘更像是要策马扬鞭,大干一场,所以最后说的是:“旧歌不厌人含笑,抗战新声更展眉。”

  ■ 酒源

  湿地酒厂与双沟醉猿

  “三沟一河”中,双沟酒厂的位置最为独特,和淮河几乎是无缝对接,被称为“建在湿地上的酒厂”,淮河刚好绕着酒厂有自然曲折的弧度。酒厂外的一条路通往湿地公园的入口,临河的栈道已经铺好,星级酒店也正在建设中。据说春天的时候,总是有各种花色形态的鸟儿徜徉于河边。双沟酒厂生产的生态苏酒系列,酒瓶的设计也体现了酒中赏美景的匠心,透明的瓶身内侧是一幅画,酒厂被淮河和洪泽湖簇拥,风光旖旎。双沟酒厂简介中称,世界上只有三个地方可以称作“湿地酒厂”,其他两处在法国和苏格兰。

  双沟的另一大特色是“双沟醉猿”。上世纪70年代,科学家在双沟下草湾进行考古,发现了距今1800万年前的猿人化石。经考证,猿人因饮用了自然酒而醉卧于此,因此将其命名为“双沟醉猿”。这一发现,不仅为古生物(人类起源与发展)研究提供了有力证据,也使得双沟地区流传的“猿猴造酒”传说得到了佐证,进而证明了双沟地区是拥有绝佳酿酒天然环境和自然酒起源的地方。

  这个生物考古学的故事听起来颇为生动有趣。今天的下草湾是紧挨着淮河边的一个村子,老村搬迁,统一的仿古小楼依次排开。淮河边上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下草湾遗址”,而“猿猴醉酒”的考古现场已经沉默在淮河河底。

  在白酒消费品牌化、时尚化的今天,双沟酒所处的自然地理环境、“猿猴造酒”的传说,反而显得有点儿地方化色彩。双沟酒厂负责人提到:“外面知道这些故事的人不是很多,现在主要是品牌竞争的年代,你去看现在的酒类广告,需要的是一个模糊时尚的概念。”

  如今的双沟酒厂和洋河酒厂统属于苏酒集团。双沟酒厂的老职工张兵说,双沟酒厂的酿酒车间在苏酒集团中不算是最大的,洋河的车间更加壮观。这一趟下来,从汤沟到高沟,再到双沟、洋河,从家庭小酒坊到民营小酒厂再到现代白酒生产流水线,我也意识到,时间早已从手工作坊式的生动粗糙流入了机械复制时代整齐划一的节奏。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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