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辅民众因何 吹响“集结号”

　　2月28日，遭乌克兰议会解除总统职务的亚努科维奇抵达俄罗斯。亚努科维奇说，他冒着“枪林弹雨”一路辗转向东，最终来到罗斯托夫投靠一名“老朋友”。

　　基辅骚乱，以总统出走而告一段落。但是，如果说乌克兰发生了一场“革命”，那么这场革命仅归咎于亚努科维奇的弃欧投俄，显得有些偏颇。政坛的腐败现象、国库的空虚、国内东西部的不均衡发展，西方与俄罗斯的暗战，以及特种部队对示威者的强硬态度，将乌克兰本就脆弱的政治平衡打破。

　　欧洲诱惑

　　大学讲师命丧独立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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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半个月的骚乱后，基辅终于回归正常轨道。但是，骚乱至少夺走了82个人的生命。

　　博赫丹·索产伊科就是这82人之一。2月20日，博赫丹的尸体在这场风暴和动荡的中心：基辅独立广场附近被发现。

　　28岁的博赫丹并不是基辅人，他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是乌克兰西南部重镇利沃夫。过去3个月中，为了参加抗议活动，博赫丹至少去了基辅三次。最后一次，他和一同前来抗议的朋友萨罗走散了。萨罗不停地给博赫丹打电话，没有人接听，直到萨罗在一堆尸体中，找到了博赫丹。“他手里只有一个滑雪的头盔，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他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死的。”萨罗说。

　　利沃夫是乌克兰西部最重要的城市，人口80万，毗邻波兰。这里有乌克兰最古老的大学和古老的巴洛克风格的天主教教堂。博赫丹正是该市国立天主教大学的讲师。

　　在这个离波兰和欧盟不到100公里的地方，欧盟的吸引力格外强烈。这种吸引力源自于对欧洲价值观的认同：认为加入欧盟会消除腐败，建立强有力的社会安全保障机制、覆盖全民的医保体系、公平的薪酬、稳定的货币，以及一个能提供可靠服务且尊重公民的、负责任的政府。

　　“他并不是一个政治活动家，”博赫丹的另一个朋友帕弗洛萨罗说，“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们去基辅，是为了争取一个民主国家的正常生活。”

　　当然还有很多人，是为了更加务实的目的。奥列格·曼都科过去几个月频频赶往基辅。他在利沃夫市中心经营着一家名为维也纳的咖啡厅。过去的几个月中，咖啡厅几乎变成了指挥中心，每晚向基辅输送几大卡车的抗议者。

　　在曼都科的身后，是乌克兰西部众多的中小企业家。不同于拥有丰富煤炭钢铁和重工业资源的东部，西乌克兰的商业多以中小企业为主。当地企业主要的贸易对象是波兰，他们希望政府能够和欧盟签署协议，推动当地的贸易和投资。亚努科维奇给了他们两年的希望，但他在最后一刻拒绝这么做时，利沃夫人的不满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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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败严重

　　正常做生意不赚钱

　　在基辅的抗议者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原因。

　　“抗议最开始是因为加入欧盟的问题，但后来这个原因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乌克兰人亚历山大·尼科历伸告诉新京报记者，“后来的抗议示威，是因为对政府的不满，对总统的不满。”

　　亚历山大的岳父，是独立广场抗议者中的一员。“我岳父不是因为欧盟而去参加抗议的。”亚历山大说，“他住在基辅，是个生意人。这几年，政界贪污腐败，他的生意越来越差，大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低。他一开始也没有参加抗议，但是当后来防暴警察开始在广场上毒打抗议者之后，我岳父觉得他不能再围观了。”

　　亚历山大的好友沃格迪米尔·沃比安伊在第一天就参加了抗议活动。“他是乌克兰比较有名的经济学家，为乌克兰一家著名的财经杂志社工作。”亚历山大介绍说，不到一年前，亚努科维奇儿子的朋友买下了杂志社，并不再允许杂志社发出批评政府的声音。“他（沃格迪米尔）认为政府不应该这样对待媒体，所以抗议爆发后他就加入了。”

　　第聂伯是乌克兰第三大城市，最常用的语言依然是俄语，感情上，也比较亲近俄罗斯。

　　在第聂伯生活多年的中国人肖先生向新京报记者介绍说，“身边的人，倾向俄罗斯的比较多一点，觉得跟着俄罗斯走，经济上会好一些。”

　　第聂伯市中心也有少数的人集会抗议，原因是因为政府的腐败。肖先生说，“大家最强烈的感觉，是官员腐败。如果正常做生意的话，根本没有办法赚到钱。按正常程序来办事，根本不可能。行贿受贿几乎成为明目张胆的行为。”

　　国家分裂

　　克里米亚升起俄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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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说乌克兰语的西部地区毫不犹豫地站在基辅独立广场的抗议者身后，乌克兰东部和南部的许多人却退后了，还有人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2月27日，乌克兰南部克里米亚地区自治共和国的议会大楼上，悄然升起了俄罗斯国旗。

　　从第聂伯向东，就来到了乌克兰的东部重镇哈尔科夫。这里毗邻俄罗斯，是乌克兰的第二大城市。亚努科维奇失踪前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正是在这里。当基辅的“革命者”庆祝胜利之时，哈尔科夫则有万人集会，要求国家维持“宪法秩序”，反对对总统亚努科维奇的逮捕令。

　　在南部地区，人们同样在抗议，只不过口号不是“强盗滚蛋”，而是“俄罗斯，救救我们！”

　　乌克兰南部地区，尤其是克里米亚地区，和俄罗斯关系紧密。南部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有一座巨大的俄罗斯海军基地，上千名俄罗斯黑海舰队的士兵驻扎于此。当基辅的抗议如火如荼之际，塞瓦斯托波尔的大街上出现了俄罗斯军队的装甲运兵车和大量卡车的俄罗斯士兵。

　　2月25日早上开始，克里米亚居民就在议会大楼附近举行了抗议活动，拒绝承认乌克兰新的临时政府。聚集人群还要求举行全民公投，由克里米亚的居民选择该地区未来的道路：留在乌克兰，成为独立国家，或者并入俄罗斯。

　　这里的俄罗斯语电视台通篇报道着抗议运动的负面消息，受此影响，民众对首都的“革命者”有着另外的解读。“强盗们夺取了政权，”39岁的建筑工人托卡列夫说道，“我已经准备好拿起武器，去和基辅夺权的法西斯们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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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库亏空

　　国家到了破产边缘

　　除去政治危机，乌克兰还面临着严峻的财政危机。

　　乌克兰代理总统图尔奇诺夫在议会讲话中公开表示，目前乌克兰的经济已面临灾难性局面。“国库账户资金所剩无几。”乌克兰过渡政府总理阿尔谢尼·亚采纽科则表示，国库被前任政府洗劫一空，国家到了破产边缘。

　　政局动荡，乌克兰富人们开始向国外转移财产。据彭博社报道，2月18日至20日，乌克兰居民从银行提现达到高峰，共提取了300亿格里夫纳，约合31亿美元。而在过去一周，乌克兰居民累计从银行提取了7%的存款。目前，乌克兰政府正考虑采取措施阻止居民提现，以防止银行流动性危机。

　　法国外长法比尤斯毫不犹豫地表示，欧盟“肯定会”对乌克兰予以财政援助，具体将通过IMF的一揽子计划来实施。但这些计划带有诸多的附加条件，诸如要求乌克兰大刀阔斧地精简冗繁的官僚监管手续、减少让国内能源价格保持在低位的补贴、压缩政府的财源。这些条件可能会令本就非常脆弱的新政府陷入更加脆弱的境地。

　　美国国务卿克里表示，美国政府正在审议以贷款担保方式向乌克兰提供金融援助的可能性，贷款金额或达10亿美元。但这对于乌克兰需要的350亿美元的缺口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乌克兰仍然需要俄罗斯的援助。事实上，正是俄罗斯开出的援助条件，令亚努科维奇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对欧盟说“NO”。如今陷入危机之中，美欧都希望，俄罗斯能够履行之前的承诺，继续援助乌克兰。

　　武力镇压

　　“金雕”特种部队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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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尔库特不再存在了。”2月26日，乌克兰内政部长阿瓦科夫在自己的“脸书”主页上宣布了这个消息。“贝尔库特”是乌克兰精英特种部队的名字，在乌克兰语中意思是“金雕”。过去几个月来，这个本就毁誉参半的特种部队，因为参与镇压首都基辅的示威者而变得声名狼藉，“冷酷”、“残暴”成为了他们的标签。

　　在水炮、催泪弹和橡皮子弹轮番上阵而依旧没有驱散示威者之后，他们开枪了，最终80多人殒命。就在独立广场上示威者死去的同时，亚努科维奇领导的政府宣布了要为站在与示威者对抗“前线”的“金雕”队员们发放特殊奖励的消息。

　　短短两天后，“金雕”忠诚服从的总统亚努科维奇出逃。2月24日，政府发布了对亚努科维奇的通缉令。当天，在乌克兰西部城市利沃夫，防暴警察下跪，为曾经参与镇压抗议者而祈求市民原谅。下跪的警察中，有多名“金雕”队员。当地市民对着他们大喊“耻辱！”并将手里的物品砸向他们。

　　下跪也没能解救这支部队。2月26日，内政部长阿瓦科夫说，自己已经签署了命令，“金雕”部队将被解散。参与殴打抗议者的队员将被处罚。但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城市，诸如亚努科维奇的老家顿涅茨克，和驻扎有俄罗斯黑海舰队的塞瓦斯托波尔，“金雕”队员反而成为了英雄。塞瓦斯托波尔政府拒绝接受内政部长的“解散”命令。该市市长甚至呼吁所有的“金雕”队员带着全家来塞瓦斯托波尔生活。

　　乌克兰电视台报道称，在克里米亚地方自卫力量的武装人员中，出现了身穿“金雕”队服的男子。祖国党议员莫斯卡利表示，克里米亚境内的“金雕”特种部队队员拒绝服从乌克兰内务部解散这支部队的决定。

　　在未被解散之前，“金雕”队员是乌克兰警察体系中的金字塔尖，想要进入其中，必须要经过严格的精挑细选。招募严格难以进入，“金雕”成员的平均工资，是乌克兰警察平均工资的1.5至2倍。他们的装备也优于普通部队，拥有机关枪和装甲运兵车。

　　因为直接听命于内政部，“金雕”特种部队直接被亚努科维奇用来对示威者进行清场。然而，特种部队的清场，却加速了亚努科维奇丧失权力的步伐。

　　B04-B05版撰文 新京报记者 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