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有他的布鲁图

　　2058年前的3月15日，罗马。盖乌斯·朱利乌斯·恺撒死了。他的死留给后世无数话题，如盐野七生在《罗马人的故事》中所说：

　　无论是拉丁语中的“Idus Martiae”，英语中的“The Ides of March”， 还是意大利语中的“Idi di marzo”，对西欧人而言，只要提到“3月15日”，都知道这是恺撒遇刺的日子，这是无需多言的常识。因为在西方历史上，这是首屈一指的富有戏剧性的一天。

　　因果 为什么恺撒必须死

　　罗马肇建于公元前8世纪，公元前5世纪罗马人推翻王权，此后贵族和平民达成妥协，建立共和制，根据制度设置，作为全民代表的公民大会是最高立法机构平民和贵族共同选举每年度的执政官；而主要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有参政和督察之权，并负责管理公共土地。

　　当罗马人逐渐扩张，贵族获得了更多的新征服的土地，同时借公民从军、家中田地抛荒之机收购其地产，使之成为佃户甚至奴隶，久之，共和制两支柱之一的公民阶层成为贵族阶层的附庸，元老院也被大贵族门阀把持，共和制事实上已变质为利益集团操持的寡头制。公元前2世纪起，一些凭军功获得声望的中小贵族或平民精英尝试改革，但被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大贵族抵制，罗马陷入混乱，这样的背景下，恺撒登场。

　　恺撒来自中等贵族家族，他的姑父是平民出身的名将马略，恺撒受其思想影响，政治上倾向平民，鄙视贪腐的贵族。恺撒担任公职，表现出众赢得声望，公元前60年，恺撒与另两位政坛新星克拉苏和庞培结成“（前）三头同盟”，共同制衡久为大贵族派把持的罗马元老院。后来恺撒赴高卢（今法国一带）任总督，积蓄实力，公元前48年，总督任满时，不顾元老院要求他放下军权回国的命令，率兵返回罗马，后又打败庞培，迫使元老院任命他为终身独裁官。

　　恺撒的行为和声望，使人担心他可能称王，将罗马共和国再度变成王国，因此恺撒的亲信、怀有共和理想的司法官马可·布鲁图纠集同道，于公元前44年3月15日，在会议上刺杀了恺撒。恺撒与布鲁图之母关系暧昧（野史据此称布鲁图是恺撒私生子，但两人年龄只差了15岁，因此不太可能），因这层关系对布鲁图多有照抚，因此当他发觉后者也在刺客之列，十分心痛，惊呼“也有你吗，布鲁图？”然后放弃抵抗，身中23刀毙命。

　　但这并没能挽救罗马共和制，反而很可能加速了其灭亡，恺撒的继承人屋大维消灭了布鲁图等刺客，又打败安东尼等其他恺撒权力继承者，重新统一罗马，于公元前27年，以“奥古斯都”称号成了罗马事实上的君主，此后罗马由共和国变为帝国。

　　演绎 段子如何成为正史

　　恺撒之死在后世记载中被赋予了极大的传奇色彩。

　　例如，传说巫师斯普林纳（Spurinna）曾经告诫恺撒，不迟于3月15日这一天会有危险发生，让他小心防范，但是恺撒不以为意。3月15日，恺撒去赴会途中遇见斯普林纳，嘲笑后者占卜不灵，“3月15日已经到了”，后者则回答“但这天还没过去”。果然恺撒就在当日遇刺。

　　恺撒遇刺前一天，与手下的骑兵统帅雷必达等共进晚餐，席间讨论“什么样的死亡是最理想的”，恺撒说“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死法是最好的死法。”结果一语成谶。

　　古罗马作家苏维托尼乌斯的《罗马十二帝王传》中称，恺撒被杀前夜，梦见自己登上天界，会晤了罗马众神之王朱庇特，后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并握手叙话；而他的妻子卡尔普尼亚则梦到自家屋子的三角形装饰墙倒塌了，恺撒被人刺杀并死在了她的怀里。

　　日本作家盐野七生在《罗马人的故事》中认为，这些都是后人的演绎与附会，因为关于这些内容最早的记载也晚于恺撒遇刺后很久。

　　设想 如果恺撒不死

　　历史不容假设，但恺撒的意外身亡确实在很大程度上逆转了正常的历史走向。

　　恺撒遇刺当天，是去参加一次军事会议，议题是为出征帕提亚做最后的准备。帕提亚就是中国史书中的安息，位于今伊朗一带，是罗马当时最强大的对手，恺撒的政治同盟克拉苏，此前就在与帕提亚人的战争中兵败身亡。

　　恺撒已制定了东征帕提亚的计划，并且出征时间就定在3月18日，诚然，即便恺撒不死，也未必能征服帕提亚，但一旦他成功，则罗马和当时中国的西汉王朝就将直接接壤，东西方两大文明的交流将更加便利顺畅，也将对历史有重大影响。

　　余音 杀手身后名

　　布鲁图等人刺杀恺撒后，发动舆论宣传称“暴君死了”、“罗马的自由保住了”，但民众并不太买账，他们对恺撒专权不无微词，但斯人已逝，又反而怀念起他的功绩，尤其恺撒遗嘱中将自己名下的豪华花园赠给全体罗马市民做公共活动场所，罗马人更感念他的慷慨。

　　刺客们身后的名声，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十分不堪。

　　公元1世纪的希腊史家普鲁塔克在《希腊罗马名人传》中肯定布鲁图的动机，却认为不合时宜，当时的罗马需要恺撒，需要君主制；另一位后人就远没这么客气，但丁的《神曲》里，马可·布鲁图与同谋卡修斯作为背叛者的代表，在地狱最底层被三头巨魔卢奇非罗（即撒旦）咀嚼在口中，和他们一同受刑的难友更是大名鼎鼎：背叛耶稣的犹大。

　　近代革命风起，“弑君者”布鲁图的形象被重新赋予时代意义，美国独立革命中，演说家帕特里克·亨利在一次演讲中自比布鲁图，“恺撒有他的布鲁图，查理一世有他的克伦威尔，而乔治三世（当时的英王）有我！”恺撒有他的布鲁图（As Cesar had his Brutus）也成为一句西方谚语。

　　本版撰文/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