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把劲儿飞向高山！”

　　迁徙，成群的候鸟掠过宁静的湖面，清新的稻田，穿过桥洞和引水渠，飞过丛林、沼泽，向北，向北，眼睛能够看到四时的交替，季风的颜色，甚至能够听到双翼切割气流的声音，听到春天在萌芽，和它沉默的歌唱。

　　鸿雁告别鄱阳湖开始北迁之旅

　　节气是准时按响的闹表。雨水降落的光景，鸿雁告别鄱阳湖开始北迁之旅，随后跟上的有鹳鹤类、天鹅类、类等。季节性湖泊鄱阳湖，这片广阔的湿地结构复杂，有的地方水深，有的地方水浅，还有大面积的草滩。不同的环境中栖息着不同的鸟类，例如，同样是鹤类，白鹤喜欢待在水最深的地方，白头鹤比白枕鹤更喜欢较为干燥的地方。白鹤经常是脚完全没进水中，喙也插进水里，不停地左右拨动着觅食。冬季的低枯水位将在雨水降临后得到缓解，候鸟越冬时的食物来源——枯草的根茎、马莱眼子草、大叶藻、荸荠等水草的根茎或者小鱼小虾和贝类藏身其中的沼泽湿地，水位即将上涨。

　　迁徙，随着季节改变往返于两地之间，这是一次伟大的飞翔。洞庭湖畔的候鸟守护者周自然在春分这一天，联合鄱阳湖畔的爱鸟人一起举办了一个“鄱阳湖大雁北迁”的骑行活动，“大雁北迁在春分时到达高潮，清明时节基本上就全部飞走了。”3月15日，鄱阳湖都昌保护监测站工作人员在辖区内监测到151只白鹤从空中盘旋而过，这是自3月份以来该站监测到的今春首批迁徙的白鹤。而北京的黑豹野生动物保护站的李理在3月23日的官厅水库边，监测到了一大群灰鹤的到访，姿态轻盈优雅，水库边上薄冰消释，芦苇的根茎是青黄不接时的美味。“鹤类会在北京大约停留两个月，大部分会继续北飞，飞过东北，直到远东地区。”

　　追寻太阳和星星的方向

　　候鸟迁徙并不是为了躲避寒冷。鸟类是恒温动物，体温受外界气温变化的影响不大。它们迁徙主要是为了寻找充足的食物。大雁和天鹅为什么会飞到南方越冬，因为它们的繁殖地西伯利亚在冬季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难以觅食了。为什么候鸟又要在春季从越冬地飞回北方呢？能安全越冬的地方，在其他季节应该也能够生存，为什么还是要不辞劳苦踏上危险重重的征途飞回北方呢？“主要是因为在春夏两季，作为鸟类食物的昆虫等在北方会大量出现。”鸟类冒着危险飞回北方，不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容易生存的环境，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哺育雏鸟。

　　多数候鸟的迁徙路线是南北走向。它们根据什么来确定飞行的方向。李理说，这其中有很多有意思的结论。“候鸟在白天主要是根据自身的生物钟和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从地球上来看，太阳在一天之中从东到西不停地移动着，鸟类可以根据不同时间太阳的位置来纠正自己飞行的方向。“到了夜间，鸟类可以利用星空来判断方向。”豆雁、鸿雁、白额雁等，一般都是夜里迁徙，有星星月亮的晚上开始迁徙。“地磁场也是鸟类定向的一个重要线索。一般认为，鸟类感知磁场的部位位于头部和颈部，另外，有些鸟还能利用地形、季风、日落的方向以及气味来辨别方位。”

　　探索迁徙的秘密

　　监测保护野生动物多年，李理觉得关于鸟类还有很多未知的谜底。A97，这是一只天鹅的代号，红环白字，国际鸟类环志中心给的编号，相当于鸟的身份证。它曾经数次进入中国境内保护站的监测视线，连续在山东荣成保护区监测到，当时有报道称，“美丽天鹅从哪里来”。上报国际组织后发现A97是蒙古共和国2007年安装的，当时是为了监测禽流感疫情。之后还发现了关于A97更多的故事，例如它是在内蒙古一条北部的河流，特尔金白湖边被戴上的“身份证”。鸟类的飞翔中藏着很多秘密，近几年国际鸟类监测中也有给鸟类安装卫星定位系统，“相当于鸟儿背上背背佳，卫星定位系统会有清晰的路线，三到五年自动脱落”。中国爱鸟人曾经给三只即将北迁的豆雁安装了GPS，两只没有飞离鄱阳湖，一只死在了山海关。

　　关于迁徙的秘密，大多都来自于长年累月

　　的细心观察，“把鸟类当做朋友一样”是李理的观测原则。“鹤类基本是排好队迁徙，鹳开始乱飞，在气流上升的过程中开始编队，斑嘴鸭、秋沙鸭、赤麻鸭，它们是警觉性最高的，它们一般都是啪啪地飞，雁类一般开始会做好准备飞，哗一飞，紧接着就是鹤类飞，然后是天鹅，天鹅最后飞，因为天鹅比较大，需要其他鸟类腾出跑道来。”多年观测候鸟生活习性的李理将天鹅的起飞称为“九蹬十八踹”。因为天鹅身体比较沉，需要一个助跑，相当于飞机在跑道上助跑一样，他总结为因为“有时候监测可无聊了，我们都数过，而因为鹤的腿长，一蹲相当于弹簧就飞起来了。”

　　“快跟上，快跟上”

　　有一部童话般的电影《伴你高飞》，说的是一名14岁的女孩艾米驾驶超轻型飞机，带领一群加拿大大雁从加拿大安大略省迁徙到美国南部的北卡罗来纳州的故事。这是生命中第一次伟大的远足，刚出生的雏鸟会跟随它第一个看到的物体活动，这属于“印记行为”。通常它们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会一直跟在父母后面。但是，如果雏鸟首先看到的是人类，那就会跟随人类，如果看到的是气球，就会跟随气球。一旦认定了某个物体就永远不会改变。所以，第一眼看到飞机的鸟，以后就会跟随着飞机。

　　自然界的真实生存法则远不是这么温情脉脉，“鸟类也像人一样。”天鹅、大雁这样实力相当的候鸟，降落在停歇地之后，就会划分领地，“天鹅先圈了一块地，鱼虾螺蛳都在这里，就会有冲突。天鹅的翅膀分三截，大翅膀扑腾，嘴巴衔着对方的毛就想咬下去。”李理觉得天鹅老是有一种高傲的感觉，大天鹅永远都是独立的群体，小天鹅不是小的天鹅，而是另外一种天鹅，可能是因为外形的接近，它们喜欢整天和大雁掺和在一起。

　　到达迁徙地之后，繁殖结束，鸟类一般会在夏季换羽。换羽是一个旧羽毛脱落新羽毛长出的过程，这个过程对鸟类来说十分重要。鸟类的羽毛虽然轻而结实，但由于结构纤细，容易受损或滋生寄生虫。羽毛一旦出现损坏，就会影响到飞行能力和保温效果。鸟类的换羽和繁殖在不同的时期进行，这是因为这两个过程都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并且，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雏鸟，成鸟在繁殖期需要不停地觅食，这时候换羽就会给飞行带来不利影响。在换羽期间，鸟类很少活动，也不太鸣叫，十分安静。如果在换羽不完全的状态下就停止换羽并开始迁徙，飞行能力会大大降低，这在长距离的迁徙飞行中十分危险。另一方面，如果换羽耗去了太多的时间，就可能错过迁徙的最佳时期。

　　天鹅成群迁徙，在这次伟大的远征中，前后呼应的队伍，呃呃呃！呃呃呃！李理把它翻译为，“快跟上！快跟上！”每年都会看到落单的天鹅，腊八那天，看着一只落单的天鹅往东飞走了。

　　■ 雾霾的影响

　　“雾霾可能会导致候鸟改变迁徙方向。很多鸟类因为环境变差，会改变栖息地或者改道迁徙，但是一般不会偏离太远。”李理称，目前还没有关于雾霾天影响候鸟迁徙的定论。鸟类在迁徙过程中对空气和能见度的要求比人类高得多。如果能见度降低，鸟可能会迷路。为了看得清前方，只能抬升飞行高度，这就会大大增加被高空猛禽吃掉的风险。最近几年出现的问题是，“有些飞行比较低的鸟，经常撞死在大玻璃幕墙，它可能以为那里面是蓝天。”

　　■ 北京附近观鸟地

　　王家铺村东南滩涂地带：河北省昌黎县城南偏东36公里处的王家铺村东南滩涂地带入海，归河北昌黎黄金海岸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辖，是秦皇岛观鸟地点之一。

　　天津北大港：是春天集中观鸟的地方，现在正停歇着很多雁类和天鹅，大约会在这里呆到4月初，然后继续北上。因为天津湿地很少，几万平方的水库显得面积狭窄。这里还有很多凤头鷉，如果你看过《动物世界》，就知道它们的求偶表演很有吸引力。不过因为面积狭窄，候鸟在这里的生存环境并不是很好，工业建设和人为捕杀也是爱鸟人比较担忧的隐患，前几年东方白鹳被毒死的案子就发生在这里。

　　北京各大水库湿地：包括官厅水库、密云水库、野鸭湖湿地公园等，水库和河流的水面比较容易见到的是针尾鸭、赤膀鸭、罗纹鸭、赤颈鸭等雁鸭类，天鹅和灰鹤有的来了，有的还在路上，它们在往返于越冬地和繁殖地的途中路经北京，并且会呆上一段时间，但是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需要一点运气和好的单筒望远镜。春季最容易看到的其实是灰喜鹊，这也是中国最常见到的鸟类。

　　■ 轶闻

　　候鸟没有国界

　　韩国的铁原紧挨着分割朝鲜和韩国的非武装地带，是被一些小山包围起来的盆地。盆地中稻田的一部分是属于与非武装地带相连的人民统制区域，进入这个区域是受到管制的。而非武装地带的南北境界4千米内严禁入内。白枕鹤把这个区域作为迁徙的停歇地，有时候也会在这里越冬，丹顶鹤则把这里作为越冬地。近年来，每年冬天都会有约500只丹顶鹤飞来铁原越冬，约占全球丹顶鹤总数的20%。越冬和迁徙的白枕鹤数量有1500-2000只，占到全球白枕鹤总数的40%-50%。除此之外，非武装地带对雁类、鸻鹬类鸟类来说也非常重要。

　　如果从卫星影像来看，非武装地带的地形起伏较多，人民统制区域则略为平坦。这些鹤往来于非武装地带和人民统制区域之间。在人民统制区域内，这些鹤以散落的稻谷为食，它们一般不会在被机械深深翻耕过的地方觅食。群山环绕，仿佛笼罩着一层青色的薄雾，这些鸟儿有时候会展翅飞翔，在非武装地带和人民统制区域的上空盘旋，一派祥和而奇妙的景象。

　　如果从铁原向西南行驶50千米，就到了汉江和临津江的江流交汇处。这里有湿地、滩涂和广阔的稻田。这就是板门店的自然情况。板门店也是朝鲜半岛非武装地带的要地，春季和秋季迁徙的很多白枕鹤都会在板门店一带长时间停留。由于这个区域内几乎没有人类干扰，候鸟可以在这里安心觅食。人类规定的政治上的国界，在生物学上没有任何意义。这片总长度为248千米、宽4千米的非武装地带承载着人类不幸的历史，但是它在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的重要性已经凸现出来。

　　候鸟成群结队匆匆飞翔。它们长途跋涉刚刚从国外飞回来，横越过波罗的海，绕过斯密格霍克，如今正在朝北行进的途中。一群群鸟各式各样种类不同，可是它只认出了几只大雁，它们分成为两行，排成楔形的队伍飞行前进。已经有好几群大雁飞过去了，它们飞得很高很高，隐约听到它们在叫喊“加把劲儿飞向高山！加把劲儿飞向高山！”

　　——《骑鹅历险记》（塞尔玛·拉格洛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