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航失联背后的民间力量

　　3月8日马航MH370航班失联，其后的一个月里，飞机去向成谜，乘客家属也在希望与失望间挣扎徘徊。

　　而在痛苦悲伤之际，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些“陌生人”的陪伴相守，帮他们走出阴霾。这些“陌生人”，有台湾慈济慈善事业基金会的志工，有林紫心理机构的义工，也有海内外的普通民众。

　　第一时间

　　志工迅速集结赴现场

　　3月8日早晨，吴霞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刷朋友圈，马航失联的消息跳入眼中。吴霞所在的林紫心理机构曾做过韩亚空难的心灵干预工作，这让她马上想到，MH370乘客的家属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很快，吴霞将这条消息传回了机构，当晚，林紫在北京、上海的援助热线开通，为MH370乘客家属提供免费咨询服务，电话号码通过微信发了出去。

　　吴霞是这条热线的第一位值班人员。最开始，打进电话的人只是热心公众，他们在确认此事后，帮助转发了这一条信息。

　　同一天，一家教育机构的董事长曾云姬正在公司里忙碌，接到MH370失联消息的第一时间，她接到慈济台湾总部通知，作为北京的志工，她要去现场安抚家属。

　　曾云姬是慈济北京代表处的理事，也成为这一次MH370失联事件中慈济志工工作的统筹人。慈济内部有自己的窗口，曾云姬通过窗口向北京的700多名志工发出了征集消息。

　　接到曾云姬通知时，66岁的志工陈孟莲正在家里休息，每一次慈济的志工活动，她几乎不落。她懂英文和马来西亚语，她有新加坡两年和中国大陆16年的志工经验。

　　晚10点半，北京的志工赶到了丽都饭店，除了等待马来西亚赶来的另15名慈济志工，他们提前筹划翌日工作。“如果我们没有准备好工作，可能没办法把握现场情况，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曾云姬说。

　　直到3月9日凌晨3点半，曾云姬才回到家中，丈夫已暖好被窝。马航失联，200多条生命，还有在苦苦等待消息的几百名家属，这一晚，曾云姬睡得并不踏实。

　　最初接触

　　奉茶倒水走近悲伤家属

　　由于慈济马来西亚雪隆分会和马来西亚航空曾签署合作协议备忘，因此马航邀请慈济志工前往协助翻译，面对面关怀家属。

　　在信息不确定的最初，不管是林紫的义工，还是慈济的志工，他们都不会进行直接干预。

　　“没关系啊，他们情绪太复杂，不愿意喝水，我们会走开，但我们会持续端水。”曾云姬理解，这个时候很多人焦虑、彷徨、无助，忘记了自己要喝水、吃饭，这是正常的反应。但志工的关怀并不会因为一次拒绝而停止，端着茶水穿梭在家属群中，持续奉上热茶。

　　遇到愿意倾诉的家属，志工就坐下来或蹲在他们身边，静静地听着，用手拍拍他们的肩膀，或是借一个肩膀让他们依靠，鼓励他们要为飞机上的家人祈福。借由一杯热茶、一些点心，慈济志工慢慢和家属走近。

　　那一天，慈济志工发光了马航准备的一大柜子瓶装矿泉水，还有三大桶饮水机桶装水和饭店提供的热开水。而此前，马航准备的那一大柜子矿泉水几乎没怎么发出去。

　　焦虑、悲伤、压抑、无助……家属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随着各种信息起起伏伏。发布会现场传来好消息，家属们马上会兴奋起来，大家互相拥抱。紧接着辟谣消息传来，家属区又爆发出一片哭声，有的人甚至当场晕过去。

　　也会有志工被家属的情绪感染，控制不住情绪而掉眼泪。这时，其他志工也会给这个志工送上一杯热茶，在一旁陪伴。被问及面对如此大量的负面情绪，该如何调整内心？曾云姬笑笑说道，“惜福，珍惜当下。”

　　面对不确定

　　默默陪伴传递正能量

　　“他们在哪里”和“他们在那里”的消息反复冲击着乘客家属，这种事件上的不确定性，也让林紫义工和慈济志工感觉到，这一次的挑战性很大。“这和汶川大地震的时候不一样，不确定性让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更多的是陪伴。”慈济志工廖明仁说。

　　失联第三天，吴霞看到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女孩，因为激动，女孩的牙齿剧烈地上下打架，浑身哆嗦，吴霞看得出来，女孩在隐忍着她的悲伤。“在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陪伴和支持，让家属通过哭泣回到现实层面，认同自己的感受。”

　　吴霞走过去坐在女孩身边，和其他三名志工一起陪伴她，递给餐巾纸，默默拍着她的背，抱着她，替她挡住记者的闪光灯。怀里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女孩“哇”地哭出声来。这些天里，她不敢在妈妈面前哭，隐忍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释放。

　　十多分钟后，女孩渐渐平静，和吴霞聊起飞机上的家人。“大姐，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真的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在女孩的邀请下，吴霞跟着她回到饭店的房间，那里还有女孩的妈妈需要做心灵干预。

　　慈济的志工也在不断给家属传递正能量。曾云姬反复鼓励家属，“没有消息不一定是坏消息，我们应该祝福亲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让飞机上的家人不要担心。”

　　现场外，爱心的力量也在集结。

　　超过300万志愿者参与美国数字地图公司的卫星地图众包平台搜索项目，在海量的卫星图像里寻找和标记可疑物体，协助搜寻神秘失踪的马航班机。

　　祈福视频里不断播放着“马航370，管制雷达希望看到你”，一首首为马航失联事件而写的祈福歌出现在网络，澳大利亚珀斯的华人华侨社团为失联乘客家属募款并招募志愿者，为将来赶到珀斯的家属做好援助准备……

　　情绪爆发

　　借朋友圈适时心理干预

　　3月24日晚9点57分，马来西亚政府在吉隆坡临时召开新闻发布会，总理纳吉布宣布：新的数据分析显示MH370在印度洋南部坠落。

　　MH370失联17天来，从没有一场发布会的气氛如此凝重。被反反复复的信息折磨的家属，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有人被担架抬出会场，有人开始放声大哭，有人抱头陷入了沉默……

　　因为担心家属的情绪，这一天，林紫心理机构派出几名义工，跟着家属进入发布会现场。“我们希望能进去陪伴。”在这样的场合，他们也和慈济志工一样，在家属情绪失控时，更多的是陪伴和倾听。

　　家属微信群里，不断有人在质疑马航的结论，他们不放过蛛丝马迹要挖出真相。但林紫和慈济都很担心这些家属的身体状况。

　　吴霞关注的一位家属，只要一闭眼就额头渗汗，能看到儿子在眼前。她会不停呼唤儿子快回家，整个人无法放松，为此只能睁着眼休息。“无止境地等，都快崩溃了，我妈又开始哭了，时间难熬啊。”家属群里，有人在抱怨。有家属说，每天晚上要借酒消愁。凌晨两三点，还有家属在群里发信息，“睡不着，夜未眠，想睡死过去”……

　　清明节期间，政府为家属安排了体检，有家属却表示不想去，一个人在房里睡了三天。

　　吴霞发现，“他们现在的导向还是在追寻真相，在意自身状况的比较少，这个我们是蛮着急的，情绪反复侵入会造成家属不安全感的丧失，对今后生活的扰动是很大的。”

　　于是，吴霞和机构的义工们一起，编写一些心理干预方面的小文章发到群里和朋友圈里，希望能有所作用。比如，《当危机发生之后如何心理急救》、《给所有的大人：如何帮助孩子面对灾难》等，“我们只能以我们的专业尽一份力吧。”

　　满月撤离

　　怀着感恩心情互相告别

　　4月8日，马航失联整整一个月的这一天，慈济志工全部撤离。各饭店里有政府的驻点，也有医生的陪伴，家属的情绪也渐趋平稳。慈济认为，他们的陪伴工作进行到这个阶段，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曾云姬积压了大量工作有待处理。她说，有家庭和公司的支持，志工才能走到现场来，撤离前，志工们会告诉家属这些，他们不希望告别时带着伤感和依依不舍，而是各自怀着感恩的心情来告别。

　　在离开前，志工找到曾陪伴过的家属，以最适宜对方的方式跟他们道别，并告诉他们慈济北京联络处的地点，欢迎他们有时间来慈济走一走，参加一些活动。“一味地陪伴并没有把他们真正带出来，而通过转移把他们带到另外一个有正能量的环境里，把对家人的爱转移成对社会更多人的关爱，才会走出失去家人的伤痛。爱的付出是不变的。”志工曾云姬说。

　　“关键时刻，那么多人支持和鼓励，真的很感动。”在家属祈福群里，有家属表示，志愿者很专业，也很辛苦，如果有可能，也会参加几次这样的义工活动。还有家属感谢慈济的师姐们，在她和家人最焦急和揪心、悲痛的日子，给了他们心灵上极大的安慰。

　　新京报记者 王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