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冰：改写腰封被扔弃的命运

　　书籍设计师列传5

　　进入罗冰的工作室，一尊佛菩萨出现在我的目光里，顺手左拐，来到受访的房间前，还有一尊佛像。路过它们，采访就开始了。

　　罗冰很忙，连续熬夜，聊天时嗓音沙哑，得不停地饮水润喉。忙，是她从海外回国后的常态。不过，受访的两个来小时内，她放松下来，和她的丈夫赛德瑞克·阿雷曼一起，聊起两人设计的图书，设计背后的故事，聊起了渗透其中的失落、理想与担当，时间比预计要多半个小时。采写/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关于失落 《悉达多》成最大遗憾

　　2004年，罗冰回到国内，经她的同学、翻译家余泽民介绍，开始设计书籍。罗冰和阿雷曼设计了德国作家黑塞的一系列作品，包括小说、诗集等多种体裁的图书。谈到《悉达多》这本书，罗冰摇摇头，说：“很遗憾，这是最大遗憾了。”在最初的设计里，他们用三根线条，勾勒出佛陀释迦牟尼的眉眼。这一抽象的设计出于他们对《悉达多》这本书的理解：“三条线汇聚在一起，就像经过不同的道路，最后找到了自我。”创意完成后，两人情不自禁共同激赏。

　　在个人的早期阅读中，阿雷曼十分喜爱《悉达多》，当得知被委托设计这本书的中文版时，他“高兴得不行”。当时，西方人对释迦牟尼的故事并没有太多了解，黑塞这本书提供了一个美妙的入口，为西方人喜闻乐见。

　　此外，工作室也供奉着几尊佛像。在罗冰看来，对佛的亲近，已经内化在她心里，成为做设计时的一个潜在资源。

　　但是，最终，他们最得意的设计没有被采用，只能妥协。出版面世的《悉达多》一书的封面上，一个人在划船，喻示摆渡人对佛陀的启示，以及寻找自我的主题。“这个场景在书中有，但封面这样处理，太直白了。”罗冰解释说：“对于这一点，我们感到很惋惜，当时捶胸顿足，没有其他任何一本书让我们觉得那么遗憾。”

　　在设计黑塞诗选《漫游者寄宿所》时，他们把黑塞的一首诗的真迹设计成腰封，进行艺术化处理，试图改写腰封印满推荐语常被扔弃的命运。“这样做下来，这个腰封看着很舒服，还可以拿下来贴在墙上，视觉性强，像一幅画一样，不会被扔掉。我们很高兴，与设计《悉达多》的感受正好相反。”罗冰对记者说。

　　关于设计 一人做加法，一人做减法

　　罗冰和阿雷曼都乐于设计文学类图书，“不用太赶，而且更有设计感”。在设计《第三大道的这间酒馆》时，设计感相当突出，封面上设置了九个窗口，像九宫格，每一格配上一个速写小人，其中戴着帽子、叼着烟的男人是作者约翰·麦克纳尔蒂。这些小人，都是阿雷曼画的。

　　提到设计感，阿雷曼很喜欢自己设计的书《偶然的音乐》。这是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公路小说，探讨命运、财富、忠诚、责任、自由的现代寓言。设计时，阿雷曼像福尔摩斯一样从细节入手，把车子、石头、扑克牌等书中的元素，摆放成一把吉他的形状，仿佛一触碰，就能听到那“偶然的音乐”。

　　《偶然的音乐》这本书的封面设计，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车子在公路上行驶，到了这个地方，前面是扑克牌，再往前是一片石头——人们想打牌来赢钱，结果无法自拔，输掉了所有钱，陷入在自我的困境里。

　　做设计时，罗冰和阿雷曼相当投入，会提供好几种方案。在工作室的电脑上，我看到阿雷曼为《爱情没那么美好》这本书设计了20多种方案。阿雷曼自己觉得这可能与金牛座的性格有关，他向我做了一个连续挖土的动作，表示自己过于认真负责。与此同时，罗冰努力做减法，和阿雷曼不断磨合，使设计更简洁，易于让大众接受。

　　让这对设计组合感到遗憾的，是一些出版社（尤其是儿童类书籍出版）对设计不够重视，投入较少，着重于跟风和营销，“现在有的书籍设计师并不热爱设计，也没有对美的追求，他们只想赶紧设计出来”，这些问题都十分突出。“至少要尊重自己出版的书，不能跟卖土豆一样，大麻袋装着，多少钱一斤，卖吧！”尽管声音沙哑，罗冰无意提高了声调。

　　关于赶稿 为乔布斯去世感伤不已

　　在文学类图书之外，2008年前后，罗冰开始和出版机构合作，设计一些商业图书。她觉得，与设计文学类图书最大的区别，设计商业类图书很“赶时间”，且大多是“临危受命赶出来的”。

　　《科比24》这本书的设计，便是赶制之作。当时，出版时间已经敲定，无法更改，但书的内容临时变更，剩下只有两周的时间，只能用一个字对付：赶。他们连续三晚熬夜，每次直到清晨六点，工作时，出版社的编辑和印刷厂的工人坐在他们的办公室，赶出一部分，当即拿去一部分。

　　另一本书《史蒂夫·乔布斯传》的设计，也是紧急赶制的。作为一名设计师，阿雷曼是较早一批苹果粉，听说苹果公司要做手机时，他苦苦等待，“买到后兴奋得不行”。2011年，出版方提出要他们设计《史蒂夫·乔布斯传》时，两人毫不犹豫地当场答应下来。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如今通过读他的传记，设计他的书，变得平易可亲，阿雷曼难掩兴奋之情，在网上发布了一条“心情”，说“这几个月开始做你的书”。这个“你”，当然指乔布斯。

　　当年秋天，罗冰和阿雷曼去巴塞罗那旅游。在一家酒店的天台上，他们欣赏着夕阳余晖下这座被称为“欧洲之花”的城市，忽然接到朋友发来的短信：乔布斯去世了。这一消息让两人意想不到地感伤，生活在展示最美一面时忽然又露出冷酷的无常，“没想过那种感觉，一时无语”。差不多同时，他们收到了出版方要提前出版乔布斯传记的通知短信。

　　夜幕压顶，夫妇俩从酒店天台上下来，他们仍然“不知道往哪儿走，感觉特别迷失，心情非常奇怪”。他们很快赶回国内，又一次投入了赶稿，“基本上是住在出版社里”，忙得不亦乐乎。

　　■ 同题问答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写作。

　　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家人遇到意外，有了孩子之后最恐惧这个。

　　你最喜欢的一个词是什么？

　　这我得想一下。

　　你最喜欢的一本书是什么？

　　无法选择，喜欢的书太多！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同样难以选择……略举其中几个：法国作家莫利亚克和让德－奥梅松，冯唐的杂文。

　　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诚实。

　　你最讨厌别人的什么特点？

　　势利。

　　你最珍惜的财产是？

　　家庭。

　　你最喜欢的职业是？

　　-摄影师，我一直以来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