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的波士顿爆炸案终点线

　　■ 西洋镜

　　一年前的4月16日，设在博伊斯顿大街上的马拉松终点线附近，发生两起爆炸，包括中国留学生吕令子在内的三人不幸遇难。一年后的4月21日，第118届波士顿马拉松顺利完赛，有32530人参加了比赛。

　　波士顿市中心的博伊斯顿大街上，一个纤瘦的中年女人突然紧紧抱住穿着黄色制服戴着墨镜的警察。警察面对这样的“袭击”迟疑了几秒，最终也轻轻扶住她的腰。“谢谢你们”，女人把头靠在警察的胸口，眼里含着泪。女人离开之后，警察的长官笑着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是今天第几个免费拥抱了？”

　　波士顿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都长，半年以上的积雪终于在四月彻底退场，迎接今年破纪录的32530名马拉松参赛者。博伊斯顿大街上的终点线刚被重新粉刷过，蓝黄相间的颜色在波士顿久违的阳光里显得特别醒目。街道的两边隔着栏杆，栏杆上插着各国国旗，栏杆外面的行人道上是欢呼的观众——一切布置都跟去年马拉松一样，包括中国留学生吕令子在内的三名遇难者也曾在这些雀跃的人群中。

　　每一个要接近终点线的人都要在一个街区以外的路口接受开包安检。过检的每一个包上都会被挂上醒目的“已检查”环形纸条。一般在安检口，安检人员常常会谢谢群众配合安检，而在这里的安检口，观众总是抢先对安检人员说：“谢谢你的工作”。

　　三千五百名警察、上百个摄像头被设置在跑道周围。早在一周之前，波士顿马拉松比赛的总负责人戴夫·麦克吉尔瑞就表示今年的马拉松终点线将是此刻“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

　　“我爸妈警告了我今天别来凑热闹，但是我还是来了”，波士顿大学的一名中国留学生说，她把在这特殊的日子来到终点线旁，看作是纪念校友吕令子的方式。“我们都一样从这么远的地方来，谁能想到灾难就这么巧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我们等这一刻等了一年，除了在终点线旁边，我们不想去任何地方”，53岁的波士顿市民波伊特拉斯对《波士顿环球时报》记者说。他身穿象征波士顿马拉松的蓝黄色T恤，手上举着一个写着“不要再伤害别人-和平”的海报。在一张盛传于网络的照片中，爆炸案中遇难的八岁小男孩马丁·理查德生前曾在自己手绘的海报上写过同样的一句话。当波伊特拉斯的两个儿子还小的时候，他就常常带他们来看马拉松赛。去年爆炸案后，23岁的大儿子突然决定加入美国国民警卫队，22岁的小儿子也决定成为一名“紧急救护员”。

　　2点49分，去年爆炸发生的时间，广播员号召人群默哀，默哀之后爆发出一片掌声和欢呼声，比赛还在进行，在去年爆炸中失去双腿的塞莱斯特·科克伦戴着她的假肢，牵着她女儿的手，陪着参赛的姐姐“跑”过越过终点前的最后一个街区。她眼里含泪，步子却坚定。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年里她身心受到了怎样的磨难，才可以在一年之后回到这里，在这个曾摧毁她生活的地方，重新开始。

　　本想以去年的跑步结束自己马拉松生涯的米歇尔·雅各布森决定今年再从加州飞来波士顿跑一次；明年她还要再跑。“我就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们不会停止，我们还会越来越好。”她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接过终点线旁边一个年轻女孩默默递给每个跑步者的淡黄色小花。

　　去年这一天，我在终点线附近跟踪一个跑步者拍摄一部纪录片。我和拍摄对象的男友、家人等在位于终点线旁边的“马拉松运动商店”外面。她刚一跨过终点线，她的男友就冲过去迎接她。我迟疑了几秒，也跟了过去。刚跑开两个店面的距离，爆炸就发生在我身后。

　　虽然大家都知道爆炸发生在终点线旁边的行人道上，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爆炸点具体在哪。爆炸点如今已修复得跟周围的地面一样，这座城市保留了惨痛的记忆，却不愿意留下伤疤。

　　去年我采访的那个女孩家人受了重伤，今年也不愿意再面对媒体。而她的男友还在“马拉松运动商店”工作。去年一年我曾多次试图联系他，希望完成我因为爆炸没有完成的纪录片，他挂掉了我电话。今年我又来到那家商店，他的同事刚说他不在，他就穿着便衣从店里探出了脑袋。我很怕他直接赶我走，没想到他走过来给我一个持续了很久、很有力度的拥抱，对我说：“我并没有救你，是你的工作救了你。一年了，终于过去了，你还好吗？”

　　波士顿大学新闻系研究生 刘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