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龙海身后的“平壤政治学”

　　“克里姆林学”是一门在冷战时期研究苏联权力内幕的学问，主要通过分析官员观看红场阅兵的位置、在《真理报》发文章页数多寡等变化，来窥探苏联核心领导层的人事升降情况。如今，研究朝鲜的分析家们仍然用这种方法来“推测”发生在平壤的一切，比如在过去一个月里，朝鲜“二号人物”崔龙海令人意外的职务变迁，这背后到底折射了朝鲜什么变化？ 

　　1 崔龙海的“滑铁卢”？

　　5月2日，在朝鲜官方媒体的一则报道中，崔龙海并非像往常一样被称为“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而是变成了“劳动党中央书记”，他的排名也没有紧随金正恩，而是排在另一位劳动党中央书记之后。军装，也换成了西服。

　　此前一天，朝鲜媒体报道中的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已另有其人、他是此前任劳动党组织和指导部副部长的黄炳誓。

　　这一突变颇让朝鲜之外的分析家们猜不透，因为在4月初召开的朝鲜第13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一次会议上，崔龙海刚取代被处决的张成泽，升任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当时外界一致认为，这正式奠定了崔龙海“二号人物”的身份。

　　为何不到一个月，崔龙海就不再担任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一职，该职位拥有的权力一直被视为仅次于金正恩。对此，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朝鲜问题专家于迎丽对新京报记者说，4月26日，朝鲜媒体曾报道称，金正恩视察火炮部队时，严厉批评部队战斗准备不圆满，搞形式主义，这可能是在批评崔龙海，因为负责管控各部队党委的正是身为总政治局局长的崔龙海。

　　于迎丽强调，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因为高层波动是朝鲜政治一大特点。她认为，对于朝鲜这种独特的政治体制而言，即便是崔龙海、张成泽，都经历过几上几下，其他高官更是如此，如人民武力部部长就曾多次易主。“这种高层变动多比较突然，没有事先迹象和规律可循，所谓的露面次数少和座位不在中间也多是事后分析出来的迹象。”

　　2 “二号人物”有玄机

　　崔龙海是不是金正恩时代继李英浩、张成泽后第三位走下权力巅峰的“二号人物”？分析家们各有看法。

　　韩国统一部认为，虽然崔龙海不再担任人民军总政治局长一职，但他下台的可能性较小，因为朝鲜没有像解职李英浩和张成泽时那样通过劳动党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等形式正式宣布。

　　美国海军分析研究中心国际关系局局长、朝鲜问题专家肯尼斯·高斯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崔龙海没下台，因为他和金正恩关系很近，且仍是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和劳动党中央书记。

　　劳动党中央书记是崔龙海的新职务。于迎丽认为，这一职位的地位虽不如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但仍是朝鲜政坛核心位置。她说，中央书记一职大致处于朝鲜权力体系第三层级。一般说来，朝鲜权力体系第一层级是最高领袖，第二层级是军队高官，第三层级是劳动党高官。

　　肯尼斯·高斯则认为，朝鲜政治核心是最高领导人机制，该国政治体系中没有所谓的“二号人物”，即便是曾手握大权的张成泽，充其量只是“第二有权势的人”，而崔龙海根本不具备张成泽曾经拥有的权力，黄炳誓同样不是新的“二号人物”，他也不具备这样的权力。

　　美国海军分析研究中心去年在金正恩执政一年的评估报告中也指出，最高领导人机制是独特的朝鲜政治文化，是围绕领导人个人决策和掌控权力能力搭建的系统，金正恩正逐步进入这个角色。

　　崔龙海易职，在高斯看来正是这个过程的一部分。去年朝鲜军方人事变动很大，从人民武力部部长到人民军总参谋长都走马换将，如今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也不例外，这一职位实际是替最高领导人监督军方忠诚度。

　　高斯说，军方高层变动实质是金正恩巩固权力的过程。

　　3 为什么是黄炳誓？

　　在此次人事变动中，黄炳誓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先是擢升为次帅，后接替崔龙海任军方要职，而他此前并未有太多军方背景。

　　对于黄炳誓“从党到军”的闪电升迁，于迎丽认为，在朝鲜政治体系中，军方高层调整最重要目的就是巩固最高领导人权力，选择黄炳誓，应是出于这种目的。

　　而对黄炳誓缺乏军事背景，高斯的解释是，黄炳誓比崔龙海更胜任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一职，因为前者曾任劳动党组织指导部副部长，这一职务管理所有官员、党员，乃至普通民众的政治事务，因此对军方高官背景了如指掌。

　　黄炳誓被提升，之前也有不少征兆，早在今年2月，《朝鲜日报》就报道称，崔龙海陪同金正恩公开露面的次数明显低于黄炳誓，并据此猜测崔龙海的排名可能已经下降。进入4月，崔龙海更有十多天没露面，且缺席了4月15日的飞行员大会和4月27日的视察炮兵，而黄炳誓均陪同金正恩出席了这两场活动。

　　高斯认为，从黄炳誓的人事安排可以看出，“金正恩给那些更忠诚于自己的人安排要职，就像黄炳誓，他和金正恩的关系非常亲密，对于金正恩巩固权力非常有帮助。”

　　高斯称，现在的人民军总参谋长李永吉和人民武力部部长张正男同样如此。据高斯推测，朝鲜人事调整过程还将持续一年。

　　这种频繁的人事更替并非金正恩时代特有，在金正日时代也曾发生。于迎丽认为，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保证官员对最高领导体制的忠诚，让官员清楚知道权力的来源。

　　“这对于巩固朝鲜权力体系是有效的，金正恩应是沿用了这种手段。”于迎丽说。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王晓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