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0:旅游周刊·走读中国·白酒原产地之宜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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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辽阔江河小啜小饮

2014年05月28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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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酒厂制酒车间,工人师傅正在酿造白酒。在宜昌一带,枝江大曲、枝江小曲之类都是属于老百姓的酒。宜昌背靠辽阔江河,丰衣足食,小啜小饮,自古以来没有特别名贵的酒,而以大众化为其特色。
下酒菜之炒竹笋。
下酒菜之水煮泥鳅。
下酒菜之广椒炒肥肠。
宜昌老城区学府街卖苞谷酒的“老酒坊”。
江口镇老街上,一位老人从晾晒的鱼干旁经过。
展示橱窗里陈列着上世纪80年代生产的各种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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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酿成千顷稻花香。”这是辛弃疾任职湖北时的感慨。鱼米之乡酿好酒,宜昌一带自古以来盛产大米,水系发达,气候宜人,当地现在有酒名为“稻花香”。李白“买酒白云边”,夜游洞庭湖乘着月色赶去沽酒来助兴,俊逸潇洒,现在一个白酒品牌用了“白云边”的美名。在“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宜昌,属于“一水二分田”的枝江,揭开了江汉平原千里沃土的前奏,当地新石器时代的关庙山遗址出土的酒器显示了这一带酒文化的悠久历史,也是稻作文化的体现。枝江大曲、枝江小曲如今是属于老百姓的酒。背靠辽阔江河,丰衣足食,小啜小饮,自古以来,楚地一带没有特别名贵的酒。

  酒里蕴含着自然和生活的秩序

  从三峡往里走,平常百姓家,常年珍藏着主妇的一道看家菜:炸广椒。这种菜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可以看到,人人爱吃,百吃不厌。做法大概是先将红辣椒剁细,和进苞谷面里,装进炸坛里并一层一层地压紧,表面放上一层麻叶,用篾扎紧,将坛子倒扑在盐水盆中。一月以后,即为炸好了。要吃时随时挖一些出来,蒸熟或放在锅里炒熟;放进油盐也可以炒熟了再加菜叶和水,做汤吃;做蒸肉时更是少不了炸广椒。

  腊肉炒广椒、广椒炒肥肠是宜昌特色菜,酸香辣充满口腔。这个时候饭桌上有点烧酒才够美妙浓烈,最好的就是苞谷土烧,必须大开大合才够滋味。三峡深处民风朴实热情,炸广椒、炒腊肉,还有风干在墙上的腊猪蹄,随时准备作为待客的美食。当地也有许多赞美咂酒的竹枝词:“蛮酒酿成扑鼻香,竹竿一吸胜壶觞。过桥猪肉莲花碗,大妇开坛劝客尝。”

  “轻阴细雨好重阳,缸面家家有酒尝。爱他采茶歌句好,重阳作酒菊花香。”写的是重阳节家家做酒以饷宾客。酒里面也蕴含着自然和生活的秩序,歌谣《十二杯酒》以酒为引,把一年十二个月的气候变化和农事活动全部有序地排列出来,从“一杯酒儿正月定,立春已到迎新春,雨水有水不一定,一寸黄土一寸金”一直唱到“十二杯酒腊月定,小寒大寒水结冰,二十四节有一定,大寒到了动工程”。酒就像药引子,一下子引燃热烈的生活。

  长江边或浓烈或清淡的下酒菜

  宜昌特色的下酒菜很多。夏初时节,泥鳅或者江鲢火锅和藕尖的组合,可以上接下转,平衡炸广椒炒肥肠的浓烈。宜昌长江一段特产江鲢,市区滨江公园沿长江一线,摆放着无数的钓竿,竿头和一般的钓竿相比,显得结实有力。饵料用的是泥鳅,又加上了一个重物下坠,一竿江面挥去,钓竿被压成满满的弓形。江鲢一般都是分量了得的大物,但是轻易却不上钩。还没有到汛期,五月中旬的江面显露出难得的清澈透亮平静。

  钓鱼人说,汛期来临前的长江太干净了。在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水至清而无鱼的解读吧。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秭归县文化旅游局副局长谭斌在江边新滩镇渡口长大:“我们小时候没有什么娱乐,夏天的时候拿着撮箕站在岸边,成群的鱼结队而来,一撮箕下去绝不走空,晒成鱼干就是零食。有时候躺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江里的水就突突往上跳,跳到石头上。”

  如今要吃到野生江鲢并不容易,宜昌饭桌上的江鲢都来自长江边的网箱养殖。江鲢火锅在一般的饭馆里都能吃到,价格相对实惠。宜昌人钟爱火锅,即使夏天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样的饮食习惯和三峡上游的重庆一带有点类似,当地人认为是水汽太大的缘故。酸菜和木姜子是少不了的调味品,人们将新采摘的木姜子放入泡菜水中浸泡,等待半个月左右即可捞起食用,也是下酒的小菜。

  和江鲢一样的家常小菜还有藕尖,并不是来自长江,而是出自池塘湖泊,五月中旬也是吃藕尖的时候,当地也叫作藕带子、藕肠子,就是还没有长成的藕,细细嫩嫩的,露出水面一点点摘下来,姜片、干辣椒切丝爆炒,甘甜清爽。长江中下游一带水网密布的地方都有,吃烧酒的时候,藕尖的清甜反而衬托出了烧酒的浓烈。

  更鲜美独特的是肥鱼,“长江四鲜”之一,宜昌特产,入口即化,肥美多汁。但是,现在长江里的肥鱼也少了,说起来和刀鱼一样奇货可居。

  食客歪歪扭扭鏖战在大排档间

  距离长江不远处的学府街,是宜昌老城区残留不多的血肉部分,街道狭窄,入夜时分这里是沿街的大排档。“老酒坊”在这里经营了十多年,苞谷高粱出甑发酵的时间大约一周,老板娘一个星期开火做一次酒,主要是她自己在做,老伴几乎很少搭手,小本生意,做的苞谷酒不够卖的。她也经常看到,夜市大排档里歪歪扭扭的客人走过来,用饮料瓶打上一斤苞谷酒,歪歪扭扭又走回桌,继续鏖战。苞谷酒有50度,老板娘一般夏天会推荐喝糯米酒,40度左右。

  夜市中有从长江里游完泳上岸的食客。仿古建筑镇江阁和一座教堂之间的区域,是宜昌人的游泳基地,也是滨江公园的一个段落。现在还是枯水季节,站在岸边仰望岸上,看到了教堂的尖顶和滨江公园里的屈原雕塑,屈原的脸瘦削如教堂的尖顶。沿着长江漫步,宜昌滨江公园特别漫长,11.3公里;当地人认为更长,可以一直上溯到葛洲坝。

  五月中旬,长江边聚集了不少游泳爱好者,有结队的游泳者绑着荧光色的浮标下水,往下游到夷陵长江大桥上岸。长江里船舶来来去去,他们将和货船、渡船擦过。直接往上游游很不容易,但是宜昌水性好的人可以分辨出水的走向——上游不远处有个平缓的三角地带,夏天水势上涨的时候,先游到三角地带,然后再绕过航标回游。

  都是长江边长大的孩子,宜昌的游泳爱好者里也不乏女性。每个游泳者都带着一条长长的“长裙”,便于在户外换衣服。女人的“长裙”更长更安全,一直套到脖子上,也是长江边一道特别的风景。

  风景里还有堤坝上依偎的情侣、岸边玩沙的孩子、追逐嬉闹的小狗。渡口边也有利用长江水流谋生的风景,塑料袋子里装上蒜,放到长江岸边,利用水流和脚踩,蒜衣就自动脱落了,然后再过水漂洗,嫩白的蒜脱颖而出,批发给附近的大排档。生活总是给予人特别的想象和智慧。来自东北的游客觉得特别新奇,这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事情。

  从峡谷交错过渡到千里沃土

  从宜昌沿着长江,继续往下游走,视野将更加开阔。枝江已经进入江汉平原,呈现出和上游的三峡完全不同的气象,上游险峻,下游平坦。百里洲的存在是最好的证明。百里洲是全国第二大冲积岛,枝江人笑称这是“枝江的台湾岛”。百里洲有百里长堤,位于长江中游荆江段首段,环江堤防长74公里,面积有200多平方公里。

  张同的家乡就在百里洲,每到周末,她都会坐渡船回去。那是一个繁盛期达到10万人口的大岛,如今人口有所减少,年轻人大多去了外地。百里洲是个孤岛,和枝江市区没有大桥连接,只有24小时不停的轮渡,半小时的水程。“很多人都知道崇明岛,但很少有外人知道百里洲,我的家乡特别美。”站在枝江市这一边的长江北岸,长江南岸的百里洲笼罩在水雾之中,现代人喜欢环岛骑行于百里长堤,朦胧中百里洲显出绿树环绕的轮廓,这里的自行车邀请赛也已经连续举办了几年。

  百里洲的特产是棉花。张同介绍说,这里有良田万亩,1956年,因为棉花单产过百斤,周总理亲自授牌,获得了“银洲”的美称。上世纪90年代,百里洲遍种梨树,几年间梨花纷纷如雨。棉花、梨树,这是属于冲积平原的物产符号。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更深地理解宜昌独特的地貌,上控巴蜀,下引荆襄,处于鄂西山脉向江汉平原的过渡地带;到了百里洲,已经从上游的峡谷交错过渡到千里沃土了。

  ■ 风土

  江口小镇流出“堆花烧酒”故事

  枝江人觉得,说到枝江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也少有人见识过百里洲的美丽,但是枝江是枝江大曲的故乡,那是地理辨识度最明确的特产和大众口感。

  枝江城区不大,半个城都弥漫着酒糟的香气。和所有名酒的起源类似,清嘉庆二十二年,松滋人张元楠在枝江县江口古镇开办槽坊,取名“谦泰吉”,说起来斯文至极。枝江酒业宣传部部长张同说:“老掌柜是个仰慕文化的人,谦泰吉专门酿造高粱白酒,称‘堆花烧酒’。”“堆花烧酒”这个词有点类似于枝江大曲的包包曲发酵,不停地翻曲堆放发酵,直到酒曲温度升高,里面的微生物不断生长。

  堆花烧酒在当地民谚中也有,“有心拜年莫道迟,君看青草盖牛蹄。东风不醒堆花酒,吹得行人醉似泥。”说的是拜年不分早迟,总以酒醉为上。2006年,枝江博物馆征集到晚清时期离江口10公里的熊家窑(民窑)所烧制的“堆花烧酒陶瓷壶”一件,壶的上方印刻有“堆花烧酒”四个大字,并附刻有“好酒好酒真好酒,把案醉到今时候,酒吃言前真君子,才(财)上分明大丈夫”的酒诗。写得朴实豪放,就像是枝江大曲的大众定位一样。

  张元楠之所以选定江口,是因为这里是沮漳河入沱水通往长江的出口,早在三国魏晋时期就形成了集镇,“镇滨江路,通川蜀,商旅络绎”。张元楠买下九梁桥头一处房宅开办了槽坊。酒业的兴衰一直和交通有密切的关系,枝江酒业的发迹地也在此,当年老槽坊的窖泥挖出来送到新建的厂房里,继续发酵培养微生物。今天的枝江酒厂的酿造流程已经是酿酒机械化的表率,但是酒糟、窖泥依然是酿酒中最宝贵的财富。

  今天长江边的江口镇已经完全显露出萧条的面孔,袁家柱的老家就在这里,“当年这里是小武汉”,就像很多繁荣过的交通小镇都会以“小上海”或“小香港”来自比。在江口镇幸存的一条青石板老街李家巷,张同边走边说起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首流行歌曲《小镇往事》,她对歌词记忆深刻:“外乡人也来,小镇走一走,不为茶,不为酒,却先把影留,想起自己曾经是这小镇的客,常觉一丝春意荡漾在心头。轻轻石板路,映着小竹楼,甜甜的叫卖声把人心醉透,花香伴着月光去,推开一扇门,都有许多故事轻轻往外流!哎喽~哎喽~哎喽~哎喽~都有许多故事轻轻往外流……”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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