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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戏剧大师受上海戏剧学院之邀打造《辛德蕊拉》,接受新京报专访谈演员训练法

铃木忠志 斗争心是演员最重要的才能

2014年06月03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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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忠志在童话故事《灰姑娘》的基础上引入了“戏中戏”结构,他借演员之口说出了“其实根本没有王子”。尹雪峰 摄
铃木忠志
日本戏剧家,生于1939年,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上世纪60年代起,投身小剧场运动,并逐渐探索出一种融合了歌舞伎、能剧等日本传统艺术的现代戏剧,代表作有《李尔王》《酒神》等。他独创的“铃木演员训练法”旨在“为剧场找回动物性能量”。该方法将力量集中在下半身,接收来自地面的能量,通过呼吸与重心的控制,提高演员的专注力、意志力与感染力。

  在亚洲乃至世界戏剧的版图上,铃木忠志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这位现年75岁的日本戏剧大师,以将日本传统美学融入西方名剧,展现异质文化的碰撞而闻名于世。他带领自己的SCOT剧团自上世纪70年代起,驻扎在日本富山县利贺村排戏、演出、生活,那个经济落后的小村庄也因此成为了戏剧人的“桃花源”。铃木所独创的演员训练法,更是通过他的演出和教学,传播到世界各地。

  今年5月,受上海戏剧学院的谷亦安教授之邀,铃木忠志为来自上海和北京的15位年轻演员,打造了一部特别的剧目《辛德蕊拉》。5月24至30日,该剧在上戏剧院首演,同期举行的还有工作坊展示与各国专家的研讨会。

  改编 灰姑娘的梦想不是王子

  《辛德蕊拉》是铃木忠志三年前为SCOT剧团排演的剧目。在童话故事《灰姑娘》的基础上,他引入了“戏中戏”的构造,少女王嵛成为全剧的焦点。她既是奉剧团导演之命改编《辛德蕊拉》故事的执笔者,也是“戏中戏”部分的“辛德蕊拉”本人。王嵛笔下的“辛德蕊拉”充满了对自我完善的渴望,她的梦想已不再是王子,铃木也借演员之口说出“其实根本没有王子”。

  剧中的王嵛为了演出,同样接受了“铃木演员训练法”的训练。在当天早上的工作坊中,也展示了此训练。铃木跪坐在舞台上挥打木棍给出节奏,演员则要在急速的动作后稳定地停住,晚上的演出中,挥打木棍的人成了铃木剧团的演员齐藤真纪,剧中她饰演的是导演助理。参演该剧的上戏教师刘阳认为,加入训练的片段是“大师的自嘲”,目的是让观者“别太当回事”。

  现场 喜剧节奏来得有点慢

  5月24日晚《辛德蕊拉》的首演现场,前半程几乎笼罩在怪异而肃穆的气氛之下。剧中饰演自己的王嵛是剧组里年纪最小的演员,此前未曾有过演出完整舞台剧的经验。19岁的她身着水手服,坐在一束顶光照射的书桌前,充满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杀气。戏里,她还要极力压低甜美的声线,时不时冒出“小红帽扮演狼外婆”的既视感,令人有些不明所以。其余的演员,如剧团的“草包”导演,张扬跋扈的制作人,戏中戏部分“辛德蕊拉”的两个姐姐“波霸”和“翘臀”,因为符号化的人物设定,夸张刻板的肢体与表情,反倒更好地抓住了日式喜剧的要领。

  随着戏剧的进行,观众终于发现这不是一部需要正襟危坐对待的作品。到“辛德蕊拉”的父亲与假王子唱起罗西尼歌剧《灰姑娘》的段落,铃木式的喜剧节奏终于构建完毕。在二人“互相咒骂”的一段,笑声开始连成片。这些迟到的剧场反应对铃木而言并不意外,三年前,该剧在日本首演时几乎也有着同样的情况,“我以前的作品都是悲剧比较多,好像观众都不能笑”。但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在演出的场刊上早就写明,这是一出“音乐喜剧”。

  戏外 利贺是演员“集训地”

  戏的结尾是两次谢幕,一次是戏中戏的谢幕,一次是真实的谢幕。第二次谢幕时,剧团的灯光师、服装师等在场的幕后人员也来到台前向观众致敬。他们的真实身份是SCOT剧团的演员与工作人员。在SCOT剧团,几乎所有人都是“全能选手”,戏剧与生活仅仅一线之隔。《辛德蕊拉》在上海和利贺两地排练,剧团演员对来自中国的年轻演员进行了一对一的指导。铃木忠志几乎所有戏都在利贺排演,他将利贺比作运动员的“集训地”,那里有24小时开放的排练场,却连一家小卖部都没有,演员们的生活除了排练还是排练。在铃木看来,那才是演员最理想的生活环境。

  ■ 对话

  “王子”要靠自己制造

  新京报:《灰姑娘》是我们很熟悉的童话故事,而这次你把童话变成了成人童话,为什么?

  铃木忠志:我的初衷是做一部可以阖家观赏的儿童剧,父母亲带着小孩子去看,看完以后可以讨论。小时候,每个童话故事都告诉你有一个理想的王子存在。如果按以往童话那样演,全家人看了可能会很开心,但不会引起任何讨论。所以我们让辛德蕊拉说出“其实根本没有王子”,就是希望大家去反思在现代社会里理想的王子是什么。

  新京报:剧中女主角王嵛,外表是少女,行为举止却很“爷们儿”,内心好似住着一个彪形大汉,这样的人物设定是如何考虑的?

  铃木忠志:在童话里,辛德蕊拉生长在男性社会中,必须要男人给她幸福她才能幸福。但现在,男人并不一定是强悍的。戏里的辛德蕊拉,心里住着一个坚强的东西,但不一定是男子。她不再依赖男人,因为男人也不可靠。这正是现代社会的写照:男人越来越柔弱,女人越来越坚强。以往男人是女人的必需品,女人没有男人无法维生。但对现在的女孩子来说,男人成了嗜好品。另一方面,现在虽然没有真实的王子,但王子的地位被替换成金钱,好像追求金钱就能获得幸福,这两种想法都是不对的。“王子”要靠自己制造,而不是单纯地等待,而且每个人的“王子”也不一样。

  新京报:《辛德蕊拉》是你创作中难得一见的喜剧。为何有冲动在现在的年纪做一部喜剧?

  铃木忠志:喜剧我只做过一两部,而且在向国外介绍我的作品时也很少拿喜剧出来。我以往的戏大多是面向世界各地的观众,而知名的戏剧也是悲剧多。悲剧我做了很多,现在想做一些可以全家观赏的戏,并尝试在作品里稍微加入一点娱乐性。在家庭情感联系日渐淡薄的时代,希望借由一部戏让家人增进交流。喜剧有娱乐性,对不熟悉我作品的观众也容易看得懂。

  演员是不输给运动员的

  新京报:这次与中国的年轻演员合作,感受如何?

  铃木忠志:他们都成长很多。我曾在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教学,很多学生成了百老汇巨星,这次有几位学生跟他们比一点不逊色。只是在亚洲,一个演员只演舞台剧时常难以维生。美国演员比他们多了野心和饥渴感。中国演员缺这种野心,但他们所具备的素质和才能是不输给美国演员的。

  新京报:你认为演员最重要的才能是什么?

  铃木忠志:是斗争心,这跟运动员一样。运动员的目标是突破纪录,运动员的好坏有标准,但戏剧演员没有标准。跟运动界相比,戏剧界就比较弱。我一向觉得演员是不输给运动员的,所以才想出这些教学方法。

  新京报:剧中展示了一段“铃木演员训练法”,这种方法与正式演出的关系是什么?

  铃木忠志:就像你学英文,很熟悉语法,但不见得碰到一个外国人你就能脱口而出流利的英语。重要的还是能与人对话的能力,和想要与人交流的欲望。学习之后就是创造,但学习和创造是两回事。让演员做训练是站在舞台上所需要的“语法”,至于每个人怎么用,就是他们身为艺术家的才能和天分在起作用了。每个人心灵的富足程度和对人性的理解程度都会影响他们在舞台上的表现。如果没有这个,你记忆了再多语法,都很难成为好的表演者。如果没有感性的认知,只是做这些训练,那你只是在做体操而已,只是强身健体了而已。同时演员还是需要有才能和天分,没有的话再训练也没用。也不是大家都学英文,都能说得一样好,这和运动也一样。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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