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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夏天在798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曾经存在过一湾虚构的“海峡”。这是艺术家王迈为这个特殊场地度身定制的装置作品,其中所用元素绝大多数与他的个人生活息息相关。比如,来自他家乡东北的白桦木、人参和鱼皮,以及直接从工作室移来的房顶。
对空间的敏感让他在面对尤伦斯狭长的中央甬道时没被难倒。置身其中的紧张感令他联想到当时伊朗威胁要关闭霍尔木兹海峡的新闻,他以此为灵感创作出《尤伦斯湾海峡》。作品中,艺术家的个人生活与其所处的时代得到巧妙的联结。而在耽搁两年之后,展览的画册终于在本月顺利出版。
双子座的王迈对世界怀有一颗无休无止的好奇心。由好奇心驱使的兴趣,是艺术创作的源动力,更是他走过苦涩青春后自我治愈的良方。那些曲折故事,经他眉飞色舞的一番叙述,似乎带有了某种既传奇又荒诞的色彩。他的回忆是跳跃式的,有冷酷,也有温暖。
被误解的“神童”画画才收住心
儿时的王迈被家长和学校误以为是神童:能说会道,能歌善舞,还记忆超群。从而破格上学比同龄人早了两年,他自言“倒霉就开始了”。小学上了没多久成绩还名列前茅,三年级后,因为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而成绩迅速下降,他开始爆发叛逆的本质,索性跟一群“留级生”厮混。经常旷课,在树林里、小河边打发时光,直到他找到了一件更有兴趣的事:画画。
在小学“少年之家”的美术小组里,王迈开始学习绘画,接触到航模,拥有了校园生活为数不多的一段愉快记忆。对这个老师眼中的顽劣学生而言,绘画是他重建自信的唯一途径。2009年,王迈曾以这段经历为灵感,创作了一组名为“少年之家”的装置作品纪念那段时光。而当时充斥满目的星球轨道光环、太空飞船、宇宙星云等宣传图像也埋藏在记忆中,成为他日后创作的元素。
年过不惑的王迈如今忆起童年种种,感言自己原来是个“粗线条”,是画画把他的心收住,变得“安静、敏感”。“我永远只能找那些有兴趣的事做,画画很可能是最有兴趣的”。
失意的艺考青年决定做一个艺术家
1990年冬,王迈孤身一人背起画夹来到北京,投入了艺考大军。然而连考两年,心仪的央美连复试的大门都没向他敞开。他有些失落,但北京的文化环境又令他不可抑制地兴奋。即使一贫如洗也得这么混下去,王迈心想,这个环境让他感觉“拿到了剑谱、拳谱,可以自己练武功了”。
从培训老师那里,王迈第一次听说了“圆明园画家村”。结束考学的他请朋友帮忙去找这个地方,自己则回到家乡。朋友来信,地方找到了,于是1992年秋天,20岁的王迈杀回北京。这次,他的目标不是央美,而是做一个艺术家。
放弃考学也意味着更充裕的时间,王迈又重新开始了大量的阅读,读哲学、文学、戏剧,弗洛姆、荣格、北岛与贝克特。对知识的饥渴为他抵御着日复一日的孤独与迷茫。“好在有圆明园,感觉找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团伙,大家互相欣赏和鼓励。如果一个人单打独斗,基本上遇到一点困难就崩溃了”,王迈说。
靠着家庭的资助,有一搭没一搭地卖画,仍然难以承受日渐昂贵的房租。从圆明园搬出,他住进了通县的平房,五年后又从通县搬到798。那是2002年,30岁的王迈开始交上好运,他获得了亚洲文化协会的奖金,事业也开始步入正轨。
驾驭不同媒材应对复杂世界
创作之初,王迈就涉足了绘画、装置、行为艺术等不同艺术类型。王迈自信自己有驾驭不同媒材的能力,这也是他应对复杂世界的需要。画画始于他热爱涂鸦的天性,而对装置的感受则从童年玩火柴盒、玩航模的记忆中来,而表演则是自小就显露出的天赋。只要打开一个“频道”,王迈的灵感就会漫天乱飞起来。
也是798时期,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他开始经常穿梭在798的工厂间“寻宝”,将收集来的废弃的木模具、淘汰的工作台和椅子放入作品。这些带着时间气息的现成品,经由他魔术师般的点化,仿佛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此次画册的出版,王迈还将自己写的四首小诗作为注释附上。诗歌同样是不同语言的拼接,形成新的可能。
■ 对话
“自己做东西可以比较专制”
新京报:你经历了圆明园画家村、通县和798艺术区三个中国当代艺术的重要时期,这三个时空对你分别有何影响?
王迈:1992年20岁的时候去的圆明园,那时候决定不考学了,就在北京混着。好在有圆明园,感觉找到了一个不靠谱的团伙,大家互相欣赏和鼓励。
通县时期是积累,那时候想做装置,但没有制作和材料的费用,每天都是在阅读和画画中度过,以此抵抗孤独。
2003年到了798。在798艺术区开幕大展上,我用从798工厂里收来、捡来的木器,还有从地下挖出来的枕木做了“徽宗在798”系列作品。徽宗是变武为文的君主,798是从军工厂走进艺术的领地。文化的崛起和复兴在中国的土地上一次又一次地进行着,我相信这是一种轮回。
新京报:不同的材料对你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王迈:材料是我作品中一个核心的东西,这是不同事物的质地带给我的吸引。比如这个筷子筒是竹子做的,我会看一看,摸一下,一出手就让你感觉到它不一样,它的纹理带来的感觉,激起我的好奇心。还有我上一次用的人参,就是我太熟悉的东西了,小时候家里泡了几大瓶子。可能别人家里也有,但他们发现不了这是个材料。艺术就是湮没在世俗生活之中的,你要把它拿出来。
新京报:你的创作似乎一直没有涉及影像?
王迈:对,电影我喜欢看,但实验性的影像我觉得挺无聊的。电影更集体性,我在集体创作中容易妥协,自己做东西就可以比较专制。
“没有很多人真懂这一行”
新京报:一般而言,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王迈:我原来灵感都是乱飞的,只要我把那个“频道”打开,一个小时想出十个作品都没问题。过去十年,我的“频道”一直开着,不停有东西显现出来。现在的一个作品可能是我五年前想到的,比如《尤伦斯湾海峡》里的鱼皮和人参,都是很多年前的想法了。我的作品推进太快,但现在我不想打开这个“频道”,我在关闭,省着点用。
新京报:近几年你的创作状态是怎样的?
王迈: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慌了。2008年之前我是高歌猛进的状态,大家都很兴奋,但是2008年开始,很多展览、说好的事都没了,2011年底也是一个低谷。很多事情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永恒,环境也会瞬间恶化。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包括对以前作品的思考,对下一步工作的思考。对事物我也有了重新的认识,原来认为不重要的事现在觉得很重要,以前觉得重要的现在再看也不那么重要。
新京报:这二十多年职业艺术家生涯,你有何感受?
王迈:这圈子有时候挺无聊的,没有很多人真懂这一行,市面上混迹着各种无知无智的投机者。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干点什么,他们的前途堪忧。本质上我的工作热情还是在,创造新的作品、新的表达都没问题,只是我对这个行业有一种批判性。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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