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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刘醒龙

2014年06月1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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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元月刘醒龙在安陆。
图片由受访者本人提供
现藏于湖北省博物馆内的曾侯乙尊盘,启发刘醒龙写作了本书。
《蟠虺(hu)》
作者:刘醒龙
版本: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4年4月

  刘醒龙,一个朴实得有点“笨劲儿”的湖北汉子,无论春夏秋冬都留着短短的平头,他嗓门大,声音响,语速快,武汉闷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带给他一丝精神委顿。只要一谈起自己的文学写作经历,就忍不住一番快人快语,也许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些观点让人有些吃惊,但是由那股“湖北佬”的热乎劲儿透出的对文学一片赤诚的热爱,是无法掩盖的。继2011年凭借关注乡村民办教师生存现状的长篇小说《天行者》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之后,刘醒龙开始投入新长篇《蟠虺》的写作,围绕这本新书,与我对桌饮茶的刘醒龙,手舞足蹈地讲述起他的写作人生。

  【《蟠虺》内容简介】

  小说叙述了一个曲折神秘、充满对历史的深入反思和对现实的敏锐关照的故事。青铜器学界的泰斗曾本之在一个黄昏突然收到了20年前跳楼自尽的同事郝嘉写给他的一封神秘的甲骨文信,勾起了楚学院两段至今没有答案的无头公案——真相以细节的方式在时间的磨洗中慢慢浮出水面,直指一件春秋战国时代精美绝伦无出其右的青铜重器——曾侯乙尊盘。从这件青铜大器出土之日起,人性中所有的欲望都被激发到极点,原本庄严恢弘的远古礼器成为欲望逐猎的蝇聚之地。

  谈缘起

  伪文化盛行带来的文化安全问题

  《蟠虺》的写作历时13个月,但它在刘醒龙心里却整整酝酿了10年。2003年夏天,刘醒龙第一次在湖北省博物馆里看到了精巧绝伦的曾侯乙尊盘。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将曾侯乙尊盘藏在心头,每隔一阵就去寂寞的尊盘面前怀想一番。而最终促成他写作《蟠虺》的,是近几年伪文化的盛行而带来的文化安全问题。

  所谓“蟠虺”,乃青铜器中一种常见纹饰,以卷曲盘绕的小蛇形象,组成绵延不绝的装饰。不同的人看蟠虺,有人看成龙,有人看成蛇,这其中有一种真伪之辨,延伸出我们对价值的态度——需要名利还是道义。刘醒龙说:“时下摆在我们面前有很多看似不确定的东西,但这并非真的不确定。无论是群体或个体,在从事的每个行当中,我们的价值选择是什么?虺五百年为蛟,蛟一千年为龙。当今时代,势利者与有势力者同流合污,以文化的名义集合到一起,不是要为蛟或为龙,其蛇蝎之心唯有将个人私利最大化,而在文化安全背后还隐藏着国家安全的极大问题。对青铜重器辨伪也是对人心邪恶之辨,对政商奸佞之辨。”他认为,只要读者看懂“蟠虺”这个词,就会明白个中寓意。

  谈过程

  写起来最愉悦的小说

  《蟠虺》是迄今为止在刘醒龙的写作历程中,最让他有写作愉悦感的一部。但诚如书名“蟠虺”那般冷僻生涩,阅读这样一本书对读者来说有很大挑战性,之前对青铜重器缺少基本了解的人更是如此。抛开书中细细密密的青铜文化术语不说,整个故事充满了悬疑情节,因此被很多读者当成悬疑小说来看,更有人评价这本书是“中国版《达·芬奇密码》”。面对这样的评价,刘醒龙欣然接受。他说自己写完小说后,其余一切外界评价都管不了了。“小说对创作者来说,只能管好属于自己的50%——创作,剩下的50%全部都由读者来完成。小说是一种复合体,有多样性和多义性。读者读完不后悔,觉得没有浪费光阴,有某种启迪和共鸣,这就是好小说。”

  刘醒龙有一个新潮观点——小说家应该做好,读者应该做得更好,“这个世界不缺伟大的作者,就缺伟大的读者。高山流水遇知音,弹琴的人一直在那里,就是少一个懂他的人。”刘醒龙说,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些感谢“文革”时期,尽管那个时代让人没有书读,但也不存在大批的烂书来腐蚀读者的心灵。他宁可不读书,也绝不读烂书。

  谈转型

  旧文新作都是对人性光辉的崇尚

  刘醒龙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被称做“乡土文学”的领军人物,而《蟠虺》讲述的故事却发生在大城市武汉,焦点也从乡村民办教师群体转移到知识分子群体,围绕对青铜重器曾侯乙尊盘的纷争,针砭“学术腐败”,反思现代知识分子的文化良知。很多熟悉刘醒龙写作风格的人都说,这是他的一部“转型之作”。对此,作家本人认为,虽然新作在题材上和以往不同,但是深入其内,都表达了对人性光辉的崇尚。

  刘醒龙说,从前创作关注乡村民办教师,他们是最底层的知识分子,卑微困顿,而《蟠虺》中的主人公都是青铜研究学者,是最顶层的知识分子,这二者看似天壤之别,但究其本质都是完整而平等的人,只是身份不同。民办教师在最卑微的状态下寻找自我存在的价值,青铜学者处在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也在不停追问人性,那些曾经渴望成为“院士”,且几乎可以成为“院士”的顶级青铜重器研究者,最终视院士为“鼻屎”,正是在这一点上,让所谓的大知识分子,在人性光辉下,与天下人殊途同归。

  刘醒龙坦言,《蟠虺》的写作使他对自己有了新认识。在此之前曾以为自己无论体力、年岁还是兴趣,都到了快金盆洗手的时候了,《蟠虺》的写成,令他体会到了小说写作的全新境界。不过,刘醒龙的坦诚也令人吃惊,“当我能写的时候,我就继续写下去。但我是一个知趣的人,有羞耻感的人。我时刻告诫自己,你写不动的时候,别人瞧不上你写的东西时,你就老老实实停止吧。八十几岁还觉得自己是个天才,非要勉强自己,不是很悲凉吗?”

  刘醒龙 湖北团风县人,1956年生于古城黄州。出版有《寂寞歌唱》、《痛失》、《圣天门口》等长篇小说十一部,长篇散文《一滴水有多深》及散文集多部,中短篇小说集约二十种。2011年,长篇小说《天行者》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新作《蟠虺》日前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刘醒龙语录】

  “写短篇更需要才华,写长篇可以‘笨’一点,用笨方法慢慢写,短篇则一定要才华横溢。会写短篇的人,必须是‘鬼才’。我在早期尝试过,感觉短篇不适合我,我是个‘笨人’,只能一步一个脚印”。

  “中国文学环境近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好。不那么认为的人,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好读者,他读不进去或者戴着有色眼镜‘歪读’。有一个相悖的逻辑是,有人说‘我从不读中国当代文学,因为没有一篇好作品。’没读过怎么知道不好呢?”

  采写/新京报记者 柏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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