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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伊夫的信》 在黑暗中动荡不安的灵魂

2014年06月1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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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伊夫的信》,皮埃尔·贝尔热著 袁筱一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3月
伊夫与恋人、本书作者皮埃尔(右)。
伊夫与缪斯、法国电影演员凯瑟琳·德纳芙(右),电影《白日美人》的合作奠定了二人长达一生的友谊。

  2008年6月5日,皮埃尔·贝尔热开始给他的同性恋人伊夫·圣·洛朗写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欠你的情……我要告诉你,我对你的激赏,对你深深的尊敬,以及——爱。”他执笔写信的前一天,是伊夫的葬礼,这位法国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时装设计师之一,在他人生的第七十二年,死于脑癌。

  本版撰文/新京报记者 朱桂英

  伊夫·圣·洛朗:1936年8月1日出生于法属北非的阿尔及利亚,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他的母亲是鸡尾酒会的常客。

  17岁那年伊夫来到巴黎,家庭的关系和他在素描方面的基础使他顺利地进入时装界并开始为克里斯蒂·迪奥工作。四年后迪奥去世,伊夫接替了工作。1957年,伊夫与艺术商人皮埃尔·贝尔热相爱。1960年伊夫被迫应征参与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因精神崩溃,与迪奥解除合约,在皮埃尔·贝尔热的帮助下,于1961年成立了YSL。自从1962年1月29日他的第一个时装发布会以来,那三个曲线字母的连接就成为时装风格渐变并使当权派震惊的标志。

  伊夫凭借他的作品,在80年代上升为大师地位。1982年他被美国时装设计师协会授予国际时装奖。2001年,法国前总统希拉克授予伊夫国家荣誉勋章。2007年12月,法国现总统尼古拉·萨科齐再次授予其‘大荣誉勋章’称号,成为设计师最终的辉煌。

  整个90年代,伊夫都在和自己被毒品、精神疾患折磨的身体做斗争。2008年6月2日,因脑癌逝于巴黎的家中,享年72岁。

  我们的爱情故事。从一开始,角色就已经

  分配好了,我们一直坚持到最后。 

  2009年1月6日

  皮埃尔的信一写就是一年,写给另一个世界的爱人,写给自己,也写给世人。他所爱的伊夫,拥有一对“巨大翅膀”,在他创作的时候,这对翅膀是天赋、品位、智慧、勇气、正直,还有一丝不苟与不妥协;但在他生活的时候,“巨大的翅膀”妨碍了他的正常行走,命运给了他那么多好品质,而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是:在世俗生活中,走得跌跌撞撞,于世人眼目所未见的黑暗里,不可自拔。皮埃尔试图告诉那些曾经被伊夫的作品之美所震惊的人们,在伊夫这个过于闪耀的名字后面,还有一个伊夫,与灯光、掌声、鲜花无关的伊夫,一个众人难以想象的伊夫,他流浪在匕首与毒药之间,视悲伤为必需品,与阴郁的沉沦周旋。

  如果皮埃尔不曾写下这些信,我大概会毫无负担地认为,那个时装大师伊夫,是繁华物质生活中与我无关的闪耀存在,至于皮埃尔与伊夫的同性之爱,也会被我当做与时髦、名气、财富相关的行为艺术而加以过滤并忽略。但是,当我翻开这些信,我不得不承认,所谓的夸张与华美,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偏见,他们非同寻常的故事,源于他们非同寻常的禀赋,识别这样的禀赋,足以增加我们对人性的信任与希望的尺度。

  如果把爱情看成是两个人缔结的一种关

  系,这是多么悲伤的想法。 

  2009年3月21日

  那个富有创造力,才思敏锐,凭借才华轻易获得世间荣耀的伊夫,太容易被人所爱所宠;而那个颓废溃败,厌世又充满自我毁灭冲动的伊夫,令人不安。要完整地爱这两个伊夫,是一种挑战。也许每一种爱情关系都会让身在其中的人面临这样的挑战,毕竟,每个人不可避免地有癫狂、忧郁与恐慌,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足够的自由、勇气与洒脱,隐匿它们比表达它们来得更容易;以清澈的怜悯去理解、接纳并将其当做爱所承受的必然,也是超过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式的爱情所能拥有的韧度。

  皮埃尔和伊夫相爱相伴五十年,一半时间与世间少有的天才相伴,享有他的创造力带来的惊喜;一半时间与黑暗中动荡不安的魔鬼相伴,为了摆脱绝望,为了活下去,要经历世人难以想象的纠缠与厮杀,有时候,连毒品与背叛,都被用来安抚不可避免的绝望。这样的感情关系,艰难又幸运,在两个人的世界里经历外部世界所有可能的惊险与温柔,勘透生与死的距离。

  我不相信有平静的天才,真正的创作家 都是殉道者。 

  2009年5月11日

  时装表演的T形舞台上,精美的服饰包裹着模特完美的身体闪过人们眼前,别人看到的是基于物质丰沛的华丽、设计者飞扬的才华,夹杂着在内心微微涌动的欲望与渴求,以及不自察的沉迷。皮埃尔在台下看到的是分离,一个创造者与自己作品的分离:“你在舞台上向前走去,就好像要上绞架。观众越是为你欢呼,喝彩的声音越响,你就越是痛苦,越是悲伤。你只为你的职业而活。”

  为了“只为职业而活”的这个伊夫担负自身的命运,皮埃尔要扮演两个角色,天才的保护者,魔鬼的伴随者,既要做到让伊夫不浪费自己的才华,能在创造中创造生命的价值与希望,又要保护伊夫不被自己的才华灼伤。他对伊夫的爱,充满怜悯,他说伊夫属于那种神经质的人,美妙而可悲,一生与孤独相伴,但“正是他们,而不是别人,创立了自己的宗教,完成了杰作。世界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欠他们多少,也不会知道为了给出这样一个世界,他们承受了多少痛苦。”

  我的记忆就是我所有的行李。

  2009年8月14日

  脱离他们的爱情场域,以世俗的眼光望去,皮埃尔倚靠伊夫的才华,创办公司,构建品牌,在资本市场获取利益;伊夫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娇宠之子,没有世俗生活的经验,凭着对服饰之美的敏感,对造型艺术的洞察力,向身边的人们需索更多的娇宠。只有探入他们的生命,才能看到,这样的故事并非与汲取、利用、利益相关,它的逻辑是属灵的,与人性和爱相关。两个人在此中交换生命的能量,互相给予爱和自由,互为镜像而辨析出各自更好的自我,一个柔弱腼腆的男人看到自己创造力的腾跃,一个势利平庸的男人脱离俗世的欲求,成为温柔谦卑之人。

  回忆爱情最初的样子,皮埃尔这样写道:“是七月的一天,太阳穿过树叶,房子很美,而我们那时却没有钱。我们相爱,命运在等着我们。这是我们最美好的精神食粮。”即便是认为利益在人与人之间更具有黏合力的时代,这样的句子有它不可轻视的力量,轻柔并有着在心灵平静之地长驱直入的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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