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传统点心的滋味

　　【新剧热评】

　　导演蒂姆·罗宾斯对莎翁的剧本、情节都没有大动刀斧，仅仅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努力营造出混乱的欢闹感，很多细小的惊喜被埋在演出各处。

　　《仲夏夜之梦》大概是莎士比亚最为人熟知的喜剧。传说莎士比亚创作此剧是为一位达官显贵的女儿庆婚。因而这位年轻的剧作家除了在剧中设置了三条主线，还安排了一场荒唐的梦、一出让人捧腹的戏中戏，更在其中乱点鸳鸯谱、插科打诨，极尽恶搞之能事。

　　对今天的观众而言，这部莎翁喜剧也许情节过于复杂、人物过于众多。因而在很多版本中，创作者都极力缩短剧作与当代的距离。英国NBT的芭蕾舞版本中，剧情被搬到了1940年代的芭蕾舞团。在汤姆·莫里斯去年新制作的英国老维克剧院版本中，虽然加入了玩偶，但剧中如梦似幻的气氛被削弱。当代的改编者们也许无法体会，在贫穷、瘟疫、战争中挣扎的17世纪农民们，有多渴望从多灾多难的日常生活中逃离。他们会花上两个便士，挤在木头剧场里，看并不高高在上的舞台演一出欢笑不断的喜剧。

　　洛杉矶演员班剧团为国家大剧院带来的这出《仲夏夜之梦》，或许能让现代观众更体会莎翁时代的观剧感受。舞台和观众的界限被打破了。舞台上没有布景，没有舞美。丛林里婆娑的树影，都是手举树枝的演员用身体演绎而成。台上左右两侧各立着一长排衣架。演出中，演员们就在两侧完成换装，在全场几百名观众的目光下从甜蜜的爱侣变成活泼的精灵，再由精灵变成口拙的贫民。仙后一声令下，精灵们抬着驴子绕境，他们游走在观众席周围，仙境的故事触手可及。回到雅典城，公爵和女王带着两对新人一起观看“不是悲剧的喜剧”，他们搬来椅子，走下舞台，就端坐在观众前排，似乎也邀观众一起 加入这出戏中戏。

　　然而对大多数中国观众来说，进入这场时长两个半小时的梦，并非不需要努力。莎士比亚剧一向以台词重著称。本次演出的中文台词选择了朱生豪的经典译本，那些在书页上熠熠生辉的美丽字句，投射到舞台两侧的液晶屏上，配合舞台上演员们如漩涡轨迹般的不息运动，给人带来应接不暇的慌乱感。再加上剧中人物众多，台上的14名演员每人都肩负两个甚至多个角色。将这些演员和角色一一成功对应，剧情可能已经向前发展了半个小时。

　　“这种努力分辨的过程也是观看的乐趣之一。”在戏后的演后谈上，该剧的导演蒂姆·罗宾斯微笑着轻松应答。这个“影帝”导演对莎翁的剧本、情节都没有大动刀斧，仅仅在空无一物的舞台上努力营造出混乱的欢闹感。很多细小的惊喜被埋在演出各处：原剧本中戏份颇重的精灵帕克，在他的版本中由多个演员轮流饰演；尾声的戏中戏部分，衣衫褴褛的贫民拉起白色幕布，幕前是笨拙的演出，幕布后的皮影，是另一出胡乱的闹剧。

　　与很多刻意现代化的改编版本相比，演员班的《仲夏夜之梦》是并不乏味的传统点心，带着当下的观众寻觅一种久违的古早味。

　　□吉利（戏剧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