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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字与足迹中寻找意义

2014年06月2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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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书》

作者: (匈牙利)瓦莫什·米克罗什

版本:花城出版社 2014年4月
《当我们谈论安妮·弗兰克时我们谈论什么》

作者(美)内森·英格兰德

版本: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4年6月
耶路撒冷哭墙前,犹太人与巴勒斯坦人在祈祷。 图/东方IC
《爱与黑暗的故事》

作者:(以色列)奥兹

版本:译林出版社 2007年8月
柏林犹太人博物馆。设计中大面积呈现“空白”这一元素,不但隐喻大屠杀中消失的数以万计的生命,也隐喻犹太文化和传统在战后永远无法消亡的空白。图/CFP
阎连科
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年3月
野夫
中信出版社2012年4月
亚历克斯·哈利
译林出版社2002年9月
多丽丝·莱辛
南海出版公司2013年1月
巴拉克·奥巴马
译林出版社2009年1月

  2014年以来,寻找、呈现父辈历史的文学作品集中出版,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用不同方式回望历史,令蒙尘已久的人事再度散发出独特的光芒,吸引人们亲近、追忆、思考。

  寻找父辈,与其说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文学现象,不如说是一个涵盖更大范围的社会现象。在中国,有典有册的传统早已凋敝,“到了现在,则只有谎言和遗忘,只有匆忙与速朽”(《寻找孙佩苍》),因而更突显出打捞个人史、家族史的急迫及其存在价值。在西方一些国家,寻找父辈,追溯历史,最为典型的是以犹太家族为写作对象,作品莫不出于文学、学术追求,或出于对自己和先辈的责任,大多是一种自发的个人行为。

  寻根式的作品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产生,不断更新,相互碰撞,共同沉入历史与人性的深处。2014年出版的数部犹太父辈书,个体命运闪耀其中,我们不仅能从此触摸到时代的发展脉络,还能感受到个体的悲欢、灵魂的温度。它们解释了我们从何而来、何以活着,形成了我们的历史和经验,从这个角度来说,寻找父辈,就是寻找意义。 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爱与黑暗的故事》

  请死人到家中做客

  上个世纪30年代,阿摩司·奥兹的家人来到以色列。这是一个犹太人家庭,奥兹的父亲时常苦涩地打趣道:“三种人住在捷克斯洛伐克,一种是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一种是捷克斯洛伐克人,第三种就是我们,犹太人。”

  在《爱与黑暗的故事》一书的前言中,已是以色列最有影响力作家的奥兹写道:“许多年过去后,我才理解在这连珠妙语的背后,隐藏着多少悲哀、痛苦、伤心和单恋。”与父亲不同,他在书中呼喊道:“你身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

  今年3月,《爱与黑暗的故事》修订出版。在这本书中,奥兹说:“假如你一定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书中所有的故事,我会说:家庭。要是你允许我用两个词来形容,我会说:不幸的家庭。”他写了一段不幸的犹太家族的历史,家族故事与民族历史融合交汇。这是一部自传体长篇小说,在奥兹看来,写此书是“把死人请到家中做客”,相互交谈,了解彼此……将喜剧与悲剧、欢乐与渴望、爱与黑暗结合在了一起。”

  奥兹十二岁那年,母亲自杀,对这件事的追问与构想,把他引向了写作。在《爱与黑暗的故事》这部小说中,“我”的妈妈38岁时去世,葬礼之后,爷爷偶尔咆哮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么美丽!这么年轻!这么聪颖!才华横溢!怎么会这样!告诉我怎么会这样!”但是,“我”从来没有谈起过“我的母亲”,“爸爸死后,我几乎也没有谈起他。仿佛我是个弃婴”。

  写作这本书,奥兹并非想跟他的父母清算,“也不是驱除我家庭和童年时代的恶魔”,而是要揭示某些充满悖论的东西:“我的童年是悲剧性的,但一点也不悲惨;相反,我拥有一个丰富、迷人、令人满足而又完美的童年,尽管为此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奥兹是近年来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2007年8月,他应邀访问中国,与其对话时,莫言表示:“我特别敬佩奥兹先生不是站在犹太人立场上来进行民族主义的描写,而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艺术家,站在了全人类的高度上,对巴勒斯坦和以色列问题,对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关系进行了包容性的、人性化的描写。”

  《父辈书》

  共享先祖的记忆

  写作《父辈书》之前,匈牙利作家瓦莫什·米克罗什去了他父亲出生及其家人生活的地方。瓦莫什找到了一些档案材料,披露了他的先祖“谜一般的事实”:他的父亲有两个哥哥,他们的父亲也叫瓦莫什·米克罗什,拥有一家很大的鞋店。祖父的父亲,维什博尔格·孟德尔,在布达佩斯拥有一家酿酒厂。

  “我的曾祖父是如何来到布达佩斯拥有了自己的酿酒厂?我的祖父最终又是如何开起了鞋店的?那酿酒厂怎么办呢?”类似的疑问浮现出很多,但瓦莫什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瓦罗什以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犹太人。高中的时候,一个女朋友问他是不是犹太人,他回答说不是。当瓦罗什向父亲提及此事,并说“我知道我们跟犹太人扯不上关系”,父亲扶了扶他的眼镜,说:“嗯,我不太确定。”瓦罗什不知道犹太人的习俗、规则、祷词,但是,每当他听到反犹主义,他确信自己是一个犹太人。

  二战时,瓦莫什的父亲是一名士兵,最终从战场生还,不过瓦莫什觉得,父亲的经历“很难凑够一本小说”。“如果我不能写一本关于我父亲的小说,那为什么不能写一部关于每一位匈牙利父亲的小说呢?”这个创作想法,使瓦莫什写出了一部宏伟的家族传奇《父辈书》,以一个家族12代长子的故事为线索,讲述其纵跨三百多年的历史。

  在《父辈书》中,有两条线索,第一个线索是一只17世纪初制造的金表,由苏茨沃爷爷发现,它不仅能够显示时间,“还能提供给它的主人以洞察过去、探视未来的能力”;另一条线索便是家族日记《父辈书》,各代长子都可以续写家族的故事,共享先祖记忆。这两条线索将个人、家族命运编织在了一起。

  其中,第三代长子伊什特万执意与犹太教徒之女结婚,离家出走,并随女方改姓施坦,加入女方家族的葡萄酒生意。从此,在个人、家族命运之外,欧洲犹太人的历史,包括纳粹屠杀犹太人事件,也成为昨日之河的一部分。

  对于这样一部小说,瓦莫什解释道:“匈牙利的许多读者,以及德国的一些读者,写信说他们是多么羡慕我对自己先祖的故事如此了解。我倒希望那是真的。现在必须澄清的是,我几乎什么也不了解。我编造了一个家族史,因为我失落了自己真正的家族史。”2014年4月,作为“蓝色东欧”丛书的一员,《父辈书》被引介给国内读者。

  《当我们谈论安妮·弗兰克时我们谈论什么》 

  身份认同的困境

  2012年,美国犹太作家内森·英格兰德获得了第八届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其获奖作品是小说集《当我们谈论安妮·弗兰克时我们谈论什么》,今年6月引进出版。弗兰克·奥康纳奖乃目前世界上奖金最高的短篇小说奖,奖金额高达2.5万欧元。

  小说集的书名取自雷蒙德·卡佛名作《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安妮·弗兰克是一个死于“大屠杀”的犹太女孩,有日记传世。事实上,“大屠杀”是美国犹太文学的重要主题,不同时代的作家都对这一主题予以关切,尽管是一位新生代作家,英格兰德已然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在同名短篇中,英格兰德描写了一场“正义的异教徒游戏”。女主人公黛比是一位美国犹太人,她对大屠杀记忆有着病态的痴迷,和朋友玩起这一游戏,讨论如果大屠杀再次发生,在非犹太朋友中,谁值得信赖,会挺身而出帮助他们。黛比对大屠杀故事非常有兴趣,“期待从中获得某种鼓舞人心的东西”,甚至以此来教育儿子。在她这里,“大屠杀”记忆变成了构建个人身份的一种工具。

  对此,英格兰德直陈其中的弊端:“你不能将犹太主义只建立在一个可怕的罪行之上。这种对大屠杀的着迷成了身份的必要象征。作为你仅有的教育工具。因为对孩子们而言,再无其他关联。没有任何犹太的东西可以将他们团结在一起。”

  如果说黛比的故事尚带有某种游戏性质,那么,在《日落营》这一短篇中,英格兰德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大屠杀”对人的精神戕害。这一小说中,主人公是一群在大屠杀中幸存的犹太老人,他们忘记了取钱的密码,也想不起曾孙的名字,但是,“那时候、那些地方的那些脸孔”,他们从未忘记。这些犹太老人,内心从未脱离过去,心灵仍然受困,这使得眼前的世界被布满了大屠杀的阴影,见山不是山,见水亦不是水:在他们眼中,日落营这一休闲度假场所,很轻易就以之与关押犹太人的集中营对应,“营地就是营地,在里面,会进行不同的审判”。更为残酷的是,他们发现营员多利·福尔克长得像当年集中营的卫兵,便将其杀死并抛尸灭迹。此时,犹太老人当下的身份早已模糊不清,起作用的仍然是过去的惨痛记忆。

  对于英格兰德的写作,外国文学研究者吴宏宇认为:“内森·英格兰德在他的作品中,回答了当年索尔·贝娄回答的问题:在现代美国社会中,做一个犹太人意味着什么?对索尔·贝娄笔下的主人公来说,这意味着融入主流社会的过程中,根深蒂固的犹太传统与美国主流文化相碰撞而产生的痛苦;而对内森·英格兰德笔下的新一代美国犹太人来说,则意味着犹太传统缺失造成的建构身份认同的困境。”

  ■ 拓展阅读

  《我与父辈》

  阎连科在文字中还乡,回到其出生地河南的一个乡村,以朴素的笔触描写了父辈的命运,既饱含温情,又揭示其中的苦难与寒凉。

  阎连科说:“只有那种细雨无声的滋润和给养,只有那种光线充足却非暴晒暴烫的阳光和灼目的明亮,才可以让草成草,树成树,让人的心灵成为未来充满善与温情的一颗心。”在小说中,父辈与粮食、草木、土地、人心血肉相连,构成了全部的乡愁。

  《乡关何处》

  大时代下无数个体命运被裹挟其中,野夫笔下母亲、外婆、大伯、瞎子哥等亲朋旧友或悲惨或传奇的经历,正是时代变革与变迁的注脚。

  “许多年来,我问过无数人的故乡何在,大多都不知所云。故乡于很多人来说,是必须要扔掉的裹脚布;仿佛不遗忘,他们便难以飞得更高走得更远。而我,若干年来却像一个遗老,总是沉浸在往事的泥淖中,在诗酒猖狂之余,常常失魂落魄地站成了一段乡愁。”

  《根》

  作者亚历克斯·哈利称经过考证研究,追溯到他六代以上的祖先昆塔·肯特,一个从非洲西海岸被贩卖到北美当奴隶的黑人,描述了他在非洲的自由人生活,他和他的子孙在美国奴隶制下的苦难历程,以及家族获得自由后的经历。

  如今,关注黑人及其家族,警惕人性中恶的力量,追求平等、自由,仍然有其现实意义。

  《我的父亲母亲》

  “假如第一次世界大战没有发生,他们的人生会是何种模样”,这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莱辛对她的父母的人生之设想。

  “如果能遇到当年的阿尔弗莱德·泰勒和埃米莉·麦克维,我希望,他们能够认同我给予他们的人生”,莱辛左手虚构父母的人生,右手写下两人的真实人生,能让两者合一的力量,唯有爱与慈悲。

  《我父亲的梦想》

  这是奥巴马成为美国总统前写作的一本回忆录。

  前两部分写他的家世,写母亲、外祖父,通过他们来了解离开的父亲,接着追忆自己在芝加哥的社区经历。亮点是第三部分,这部分题为“梦回肯尼亚”,讲述了奥巴马的一场“寻根之旅”,最终解开了他“一个西方人,西方却不是我的家;一个非洲人,非洲却是陌生的土地”的疑问,终于知道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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