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器”男孩止在路上

　　刁一航

　　性别：男

　　籍贯：北京

　　终年：12岁

　　去世原因：意外身亡

　　生前身份：小学毕业生

　　生前住址：朝阳区青年汇佳园

　　一阵突来的风，一堵一搓就掉渣的墙，一扇一碰就倒的铁栅栏。

　　一场本不该发生的事故。

　　一个消逝在路上的小男孩。

　　一通未及说再见的电话。

　　压在刁一航身上的断墙和铁栅栏实在太重了，十几个年轻男子合力，才将栅栏抬起，把他拖出。

　　这是一个12岁男孩无法承受之重。

　　6月13日17时，北京市气象台发布大风蓝色预警信号。5分钟后，朝阳区青年汇小区北口通往朝阳北路的一条临时通道旁工地内，一座简易房围墙被瞬间袭来的大风刮倒，继而压断一扇用于隔离的铁栅栏，将正巧经过的刁一航砸中并压埋其中。

　　6月13日上午

　　局器的“孩子王”

　　一航一直被家人和同学视为男子汉、小爷们。

　　事发的前一天，一航刚张罗了3个好哥们来家里看世界杯开幕式，并在第二天带他们去南锣鼓巷吃了一航最喜欢的宫保鸡丁，又去了兴隆公园。

　　父母那天一早有事，留下便条嘱咐一航“注意安全，照顾好同学。”事实上，为他人着想，会照顾人一直是这个“局器”（北京方言，形容为人仗义，讲义气，大方）男孩与生俱来的品格。

　　他是小区里的“孩子王”，总有一群孩子跟在身后，从高他半头的“大个”，到跑起来还踉踉跄跄的“小毛孩”。

　　“爸，给我点儿钱买冰棍。”有时，他会碰见下班回家的父亲，趁机给伙伴们发福利，“20块不够，给50吧。”

　　“都排好队。”等在店外的伙伴们遵守“命令”，站成一排，他挨个发完。

　　他会在闯了祸后替伙伴们背黑锅，却从不欺负别人。同小区女孩铃铛的父亲写公开信悼念一航，“你很懂事，也懂得如何保护幼小的小朋友，你会蹲下来和铃铛说话，你从小就表现出了一个小绅士的品格。”

　　6月13日17时许

　　未及说出的再见

　　围墙和铁栅栏压向一航前，他正在寻找保护。

　　在打给母亲的最后一个电话里，一航说自己就快走到家了，“但没带钥匙，天气突然很不好，像是要下雨。”

　　家里当时没人，母亲让他赶快找个地方先避避雨。一航没有回应，电话里传来“轰”的一声，然后断了线。再打过去，一直无法接通。

　　一通未及说出再见的电话，成为他们最后的通话。

　　断墙和铁栅栏在一航的头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没人能想象出他在那一刻，承受了怎样的疼痛。

　　这个坚强的孩子曾希望把家人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年前，一航去探望脚腕骨折的二姨，进门就潸然泪下，“二姨，多疼啊，要是能把我的腿换给你多好。”

　　“把腿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一条腿也行，蹦着走。”一航说得很认真。

　　他比姐姐小12岁，此前每当雨天一起出门，一航总会走在前面，从布满水坑的路面上探出一条道，说要保护姐姐。

　　4年前的父亲节，他在给父亲的祝福信上写道，“我有一个梦，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只蝴蝶，（我要）守护着您。”

　　6月13日17时零5分

　　无法继续的路

　　只需再走几步，穿过通道南侧铁门，一航就能到达住宅楼下。而刚刚结束小升初考试的他，已经和家人计划好多个出游地点，以后的一个半月，他都打算行走在路上。

　　但一切都已成泡影。这个曾把“行万里路”作为梦想的男孩，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永远停止在路上。

　　就在灾难发生的那天，家人接到了一航萨克斯八级考试通过的电话。他曾央求父亲带他去香港迪士尼乐园，而当时父亲提出的条件是达到萨克斯十级，这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好在他已和家人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山东、河南、内蒙古、东北三省……

　　他在一家人里第一个登顶泰山，单脚踩住岩石，摆出很酷的造型，“爸，快给我来张照片，泰山被我踩在脚下了。”

　　而在旅顺口听完中日甲午海战中，因偷工减料致使北洋水师舰船的炮弹里装满沙土，敌舰被屡次击中却不沉没的故事，一航气愤填膺，“我恨死偷工减料了，没良心害国害民。”

　　“没想到相似的噩运降临在了他身上。”父亲刁先生事后在现场发现，倒塌墙体砖与砖之间并没使用水泥黏合，用的是白灰，砖石间的腻子一搓就碎。

　　6月20日晚

　　百余人的心痛

　　为了不让孩子母亲触景生情而悲伤过度，一家人已搬至小区附近的旅馆居住。但为一航做了10年早饭的刁先生仍会每日清晨5点醒来，取代生火做饭的，是盯着手机里一航的照片，长时间的呆坐。

　　照片里，一航或是笑容灿烂，英俊帅气，或是做出各种鬼脸，可爱讨喜。

　　家人则更喜欢看一航走路的模样，肩背挺直，步履坚定，潇洒帅气，“如果我是个小女孩，看他走路的样子都会喜欢上他。”父亲说。

　　“我们班里有3个女孩可能喜欢我。”一航曾悄悄告诉父亲，她们会在体育课后给他倒水，或是帮他做值日。

　　那条已经被封闭的临时通道口，摆放着十多束鲜花，已成为小区居民自发悼念一航的地方。一航家人也在这里立起一块印有一航照片的感恩牌，感谢事故当天的施救者和关心孩子的人。

　　20日晚上，百余名居民自发组织前来，点起心形蜡烛，祈福悼念。他们认为，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关心、感伤，是因为这是一个在他们每日必经之路上消逝的孩子，他用鲜血与生命排除了一处安全隐患，而这个代价太大，太不值得。

　　逝言

　　爸爸，妈妈，姐姐，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长大后一定好好孝敬和保护你们。 ——刁一航

　　寄语

　　儿子，愿你在天堂快乐。如果有来生还做我们的好儿子。 ——刁一航父母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石明磊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