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1:书评周刊·战争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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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人生

战争年代的知识分子

2014年06月2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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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茨威格、罗曼·罗兰、托尔金、麦克雷、毛姆、托马斯·曼、里尔克、萨松。 新京报制图/高俊夫

  王小波说,知识分子最怕生在非理性的时代。若生逢不理性的年代,不只知识分子,所有社会成员都难以自全,但知识分子特有的敏感,会将时代的创伤体味得更加痛彻。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场浩劫中,无数知识分子也被裹挟其间,他们各自的命运与经历,呈现了一战的另一个独特剖面。

  参战者:约翰·麦克雷、西格夫里·萨松、托尔金、毛姆、伊萨克·巴别尔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1914年8月4日,英国终于也决定投入战团,触角遍及全球的大英帝国随之动员征兵。征兵令传到加拿大,一位42岁的军医应征入伍,此人名叫约翰·麦克雷,他的另一重身份是著名诗人。这是他第二次为英军效力,此前,他参加过英国与南非土生白人的“布尔战争”。重返军营,麦克雷以上校军衔,服役于加拿大野战炮兵第一旅。1915年4月,英法与德军在比利时伊普雷再次展开激战,麦克雷所部参战,是役,德军使用了毒气,英军损兵6万余人,其中不乏麦克雷的好友。满腔悲愤的诗人于当年5月3日写下名篇《在佛兰德斯战场》,诗中吟咏战地盛开的红罂粟,诗歌刊发后,佛兰德斯红罂粟被英国定为悼念阵亡将士的佩花。

  麦克雷不是唯一一位被卷进战争的诗人,英军中还有一位军官,西格夫里·萨松。这位剑桥高材生在一战爆发后投笔从戎,作战英勇,但战场的残酷使他终于成为一名反战派。萨松在中国最为人熟知的诗句“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出自他反战题材的诗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1916年,战事旷日持久,各方都不得不征调更多的士兵来填充战壕。是年7月3日,英国的生力军兰开夏第11枪手营抵达索姆河前线,其中有一名24岁的传令兵,就是未来的“魔戒之父”约翰·托尔金。索姆河战役是一战中最血腥又单调的一役,曳尾泥涂的战壕生活,令刚从牛津毕业的托尔金难以适应,一同投军的几位挚友先后战死,更令他切身体会了生离死别。截至该年11月,托尔金参加数次战役,后因患弹震症回国。服役期间,他在给妻子的家书中自编了一套密码,告知自己的行迹,又不至于使军情泄露,后来他在《魔戒》中自创“精灵语”、“矮人语”,或得益于这段经历。

  比之上述几位,毛姆可算是“特殊战线”的参战者。一战爆发时,毛姆已发表10部剧作和10篇小说,小有名气,他深为战争所吸引。40岁的年纪已经超龄,无法参军,于是,毛姆作为英国红十字组织成员赴比利时前线,参与救治伤员。而毛姆更传奇的经历在于,后来他被招入了英国情报部门,在法国、瑞士等处从事谍报工作,后来又参与外交,与二月革命后的俄国临时政府接触。不过这些复杂经历似乎并未影响毛姆的创作,他最负盛名的代表作之一《人性的枷锁》,就发表于1915年。晚期写作生涯中,一战背景的小说《不可征服的人》,也可视为他对那场战争的认识与回忆。

  不只英军有文人厕身其间。1917年,已接近尾声的罗马尼亚战场上,经过二月革命推翻沙皇政权的俄罗斯临时政府派来一批新的志愿兵,其中有一位犹太裔新兵,伊萨克·巴别尔。这位未来的短篇小说大师当时藉藉无名,以至于他这段军旅生涯,并不为人所知,十月革命后俄军前线已近崩溃,巴别尔也逃回国内。不过巴别尔也就此与军队结缘,不久后的苏波战争中他再次投军,并根据亲历,写出令他爆得大名的《骑兵军》。

  反战者:罗曼·罗兰、斯蒂芬·茨威格、里尔克、亨利·巴比塞、托马斯·曼

  我不愿坐上流血的圣餐席

  一战的影响几乎遍及欧洲,除了亲临战场的上述诸君,身在后方之人,也难免于战争的波及。有些知识分子痛感于战争的残酷与无谓,一直致力于和平反战的呼吁,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罗曼·罗兰与斯蒂芬·茨威格。

  1914年一战爆发时,48岁的法国文豪罗曼·罗兰已荣誉等身,代表作“巨人三传”和《约翰·克利斯朵夫》都已完成,一年前获得法兰西学院文学奖。战争爆发后,举国汹汹的民族主义情绪中,他以清醒的声音呼吁理智。8月15日,法国参战两周后,他发表诗作《和平的祭坛》,试图为已经无存的和平做最后努力:

  “大军的喧嚣不能淹没歌声。我镇定地注视着泛滥的殷红的洪水,水上载着残废欧洲的丰美躯体,我又听到激动人们灵魂的狂飙。

  虽然我独自站着,我要对您忠实。我不愿坐上流血的圣餐席。我不愿吃一份人类的儿子。”

  随后罗曼·罗兰移居瑞士,战争期间一直致力于反战宣传。19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发予他(因法国政府阻挠次年才领取),他将全部奖金捐赠国际红十字会。

  追随罗曼·罗兰的是小他十几岁的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战争爆发前两日还身在“敌国”比利时的茨威格,对充盈整个社会的狂热无法接受,他知道官方对“敌人”的妖魔化是不实之词,这种仇恨宣传必将导致灾难。他在回忆录《昨日的世界》中写道,“从战争的最初一刻起,我已在内心深处决心要当一个世界公民……对于一个坚守自己信念的我来说,正确的态度应该是,在一次战争中宣布自己为‘拒服兵役者’。”1916年起茨威格隐居萨尔茨堡,其间创作了反战题材话剧《耶利米》。茨威格时常与身在瑞士的罗曼·罗兰通信交流,对后者的立场十分赞赏,称他的书信为“一个理智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忠于自己的信念需要极大勇气的时代里,最深刻感人的道德记录。”

  与他们相似的还有德国诗人里尔克,一战爆发后,长期旅居巴黎的里尔克被迫返回德国,后又被强征入伍,尽管始终在慕尼黑从事机关工作,没上过前线,但战争打乱了他的生活与创作,因此他也成为反战阵营的一员。而一度为战争欢欣的法国作家亨利·巴比塞,在亲历了战场的残酷之后,也转型为反战主义者,他的小说《炮火》是一战背景的反战小说名篇。

  彼时的欧洲文学界也不乏为战争鼓与呼的声音,最典型的当属德国大作家托马斯·曼。当时德国统一未久,后起之秀的姿态和赶超一流大国的抱负让整个德国社会弥漫着激进近乎盲目的爱国主义情绪,知识分子也不能免俗。一战爆发后,托马斯·曼的兄长,小说家亨利希·曼谴责德国的好战与扩张倾向,支持战争的托马斯与兄长展开论战,写出《一个不问政治者的思考》,试图从“文化”角度为德国的战争正名,该文一度成为德国民族主义者的旗帜,但随着德国战败,托马斯·曼也终于有所反思。

  【赏析】

  In Flanders Fields

  在佛兰德斯战场

  By:John McCrae

  约翰·麦克雷

  In Flanders fields the poppies blow

  在佛兰德斯战场,罂粟花随风飘荡

  Between the crosses, row on row,

  一行又一行,绽放在殇者的十字架之间,

  That mark our place; and in the sky

  那是我们的疆域;而天空

  The larks, still bravely singing, fly

  云雀依然在勇敢地歌唱,展翅

  Scarce heard amid the guns below.

  歌声湮没在连天的烽火里。

  We are the Dead. Short days ago

  此刻,我们已然罹难。倏忽之前

  We lived, felt dawn, saw sunset glow,

  我们还一起生活着,感受晨曦,仰望落日,

  Loved and were loved, and now we lie

  我们爱过,一如我们曾被爱过。而今,我们长眠

  In Flanders fields.

  在佛兰德斯战场。

  Take up our quarrel with the foe:

  继续战斗吧:

  To you from failing hands we throw

  请你从我们低垂的手中接过火炬

  The torch; be yours to hold it high.

  让它的光辉;照亮血色的疆场。

  If ye break faith with us who die

  若你背弃了与逝者的盟约

  We shall not sleep,though poppies grow

  我们将永不瞑目,纵使罂粟花依旧绽放

  In Flanders fields.

  在佛兰德斯战场。

  【推荐书单】

  茨威格

  《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

  约翰·加恩

  《托尔金与世界大战》

  伊利斯

  《1913世纪之夏的浪荡子们》

  本版撰文/新京报记者 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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