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翻过“最黑暗一页”

　　1989年，28岁女银行家特雷莎·梅里下班后在纽约中央公园慢跑锻炼身体时被强奸。5名少年因这起强奸案而入狱。案发约12年后，真凶投案，真相大白，5少年是被冤枉的；而此后的民事赔偿官司也持续了12年。直到近日一名匿名的纽约市官员透露，纽约市政府打算赔偿5人4000万美元，才最终将给“世纪之案”画上句号。是什么造成这场冤案，是什么帮助他们赢得最后的赔偿？

　　一次慢跑

　　“美妙的身材吸引了我”

　　1989年4月19日晚9点，特雷莎·梅里和往常一样在中央公园慢跑锻炼身体。这次慢跑，成为了特雷莎，以及另外5个少年的命运转折点。

　　数小时后，有人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特雷莎。她遭到歹徒袭击并被强奸，身体严重受伤多处骨折，左眼几乎脱离眼眶。顽强的特雷莎在昏迷了12天之后，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因伤势过重，医生不得不切除她的左眼。

　　这一新闻，仿佛在平静湖面丢下火药，将舆论炸开锅。“女性慢跑者”成为了特雷莎的特殊代号。

　　警方迅速盯住了在公园“随机恐吓威胁”的闲散团伙，并将目标锁定在了这个少年团伙的5名成员身上。

　　他们是14岁的雷蒙德·桑塔纳、凯文·理查德森，15岁的安特隆·麦克维和余瑟夫·萨拉姆以及16岁的凯瑞·威斯——均为非洲裔和拉丁裔。

　　由于头部遭受重创，特雷莎忘记了案发时的一切。而时隔12年后通过真正的强奸犯马蒂拉斯·雷耶斯的供述，人们才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雷耶斯回忆说，受害者“美妙的身材吸引了我，还有她携带的高级随身听”。

　　一卷录像

　　认罪视频成“关键证据”

　　在5名少年的夹克衫上，警方发现了一些毛发，与特雷莎的“相似”，但当时的DNA测试并不能确定毛发属于谁。而警方在现场提取的DNA与精液与五少年并不相符，关键证据都在于五少年对案件的自我招供。

　　在经过长时间的突击审讯后，除雷蒙德外的4人都在录像前认了罪，并暗示实施强奸的人正是雷蒙德。最终他也认罪了。这段视频成为将他们送进监狱的关键性因素。出狱后雷蒙德表示，当年警方对他说如果他认罪，将会让他回家。

　　纽约警方将5名少年的“认罪”视频在法庭上公布。陪审团最终还是认为5名少年强奸、攻击和企图谋杀等罪名成立，最高的判了15年监禁。

　　一场“消费”

　　媒体用“群狼”形容5少年

　　为何在案件本身疑点重重、警方涉嫌逼供的情况下，5名少年仍获罪？美国媒体的消费成为案件背后难以被忽略的因素。

　　“重回死刑！让警察拥权！”在事件并未明朗之前，房地产大亨唐纳德·邓普斥资在《纽约每日新闻》报纸上投放整版广告，用加大加粗的大写字体写着将这5名少年犯处死的话语。

　　当时正在捉对厮杀的美国报业市场上，多份小报挣扎求存煽风点火，社会顿时变得敌我分明，代表少数族裔及有色人种的牧师卡尔文·巴茨当年就向《纽约时报》表示，“美国一遇白人女子被强奸，马上就指向是年轻黑人干的”。

　　著名黑人作家布兰特·斯塔布斯表示，在案件审理中，种族攻击和媒体炒作形成了一种“群众性歇斯底里症”，这种情况对司法审判进行了干预。布兰特说，在第一次陪审团被召集之前，媒体就开始使用“动物”、“野蛮人”甚至“群狼”这样的字眼来形容5名未成年人。

　　一部纪录片

　　“希望给他们表达的机会”

　　5个少年就这样开始了监狱生活，而真正的强奸犯雷耶斯已在1989年因另一起强奸罪被判33年。

　　有报道称，雷耶斯还曾与5名少年被关押在同一监狱，他甚至还与威斯因看电视节目发生过口角。雷耶斯回忆：“我知道那个家伙是替我进来的，但我没勇气说是我干的。”

　　这个秘密就这么被埋藏了10多年，直到2002年，雷耶斯终于供认自己是真凶，而DNA测试也证实受害者袜子上遗留的精液属于雷耶斯。

　　翌年，冤屈得以昭雪的5人中3人提起诉讼，他们控告的对象包括：纽约市政府、纽约警察局、纽约区检察官办公室、区检察官罗伯特·默尔根托以及参与此案调查审理的官员，罪名是：非法逮捕、非法监禁、非法判刑、恶意告发、错误宣判。

　　这场漫长的诉讼在进入12个年头的时候，才最终走向尽头。

　　本月，一名纽约市官员透露，纽约市政府打算赔偿5名青少年4000万美元和解。这意味着累计在监狱中度过41年岁月的5人每坐牢一年获得100万美元的补偿。尽管与他们本来要求的2.5亿美元索赔还有一定距离，分析人士认为，这是因为纽约市政府想尽快了结事件。这并不是美政府为冤案付出的最大代价，联邦政府曾有因冤案赔一亿的纪录。

　　纽约前市长布隆伯格也一直拒绝和解，直到2012年上映的一部《中央公园5少年》纪录片，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影片通过采访5名当事人、亲属及目击者等试图还原这起冤案，并展现纽约司法系统黑暗一面。美国《纽约时报》影评将这部纪录片评为年度最佳纪录片之一。

　　导演莎拉·伯恩斯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自己在耶鲁上学时，主攻美国研究，专注于种族问题。“一次打暑期工时，接触到了一份民权法文件，与这个案件有关，我就决定深入了解这个案件。”

　　纪录片让莎拉他们有机会展现出了上世纪80年代纽约的时代背景，并给了5名“少年”表达的机会。莎拉说，虽然外边的报道很多，但关于他们自己的声音却很少，“让我们更加了解事件的过程”。

　　重获自由的5人生活并不容易，监狱生活改变了他们的一生。据英国媒体报道，雷蒙德因卖毒品重回监狱，凯瑞·威斯最近也再次被捕，麦克维搬离了纽约，萨拉姆和理查德森则已成为了反对种族歧视和冤案的“形象代言”。近日，萨拉姆在一次纪录片观影会上谈论被当作强奸犯的生活。“我们已经为正义等待了25年。”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韩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