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夏立军认为,国内证券市场监管需要搭建立法、执法、司法齐头并进的系统性框架
(上接B10版)
一是立法,立法是不是充分保护投资者。很多人都觉得,中国市场过去二十年比较多地保护融资者,一开始保护国有企业,自然站在融资者角度。二是执法,肖钢上任的时候在《求是》写了一篇文章,讲执法困难。这可能有很多原因,比如一个很小的因素:上市公司当中有一大批国有企业,背后一大批政府机关、国资委,你一个交易所或证监会普通员工,政治级别差一大截,可能这些因素会影响执法。三是司法,如果上市公司出现了内幕交易、虚假陈述等违规行为,能不能通过民事诉讼挽回损失?如果没有有效的民事诉讼,那中国市场要规范的话,除非证监会特别厉害,执法很严格,但现在的监管还到不了那一步。
我们的立法进展可能超过了执法、司法,证监会颁布了很多通知、条文,但执行得好不好,司法是不是参与了,现在法院可以说在这方面贡献不多。如果司法方面不能有效地起作用的话,基础性的制度就没有建好。
一些比较大的案件出现之后,很多都是要最高法院的通知,基层的法院才会受理,有的是开始的时候法院不受理,后来有了舆论和市场的推动,法院才受理。即便是这样,也是不容易的。2002年之前的10年里,证券领域甚至都没有民事诉讼。
监管不力或让更多投资者离场
新京报:资本市场监管力度不够,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夏立军:投资者总有一天会丧失信心的。有些人觉得,如果国内的行政执法、司法都不好,为什么中国股市发展那么快,做出那么大的市场?
很显然这是阶段性的,老股民被欺骗了,新股民又来,以至于有一亿多人开户,那么庞大的投资者规模支撑了资本市场20年的发展。
但长久下来,市场肯定要承担这个代价,从2007年到现在,证券市场一直萎靡不振,包括基金,大家的投资兴趣逐渐降低了。
散户投资者离开市场,还有机构投资者,可是机构投资者背后也是很多散户,当基民也继续离开市场的话,这个市场该怎么办,最后影响到的是证券市场的融资和资源配置功能。现在已不是当年,不是刺激一下,马上就能回暖的年代。
我觉得根本性的问题还是制度框架没有搭好,现在做的都还是小的调整。
新京报:你怎么看注册制的改革方向?
夏立军:现在我们资本市场的监管上面,司法不够好,行政相对比较强势,有很多中国式的监管措施。
比如现在财务报告中,非标的意见减少了,主要的原因是证监会的监管。证监会的机制是,如果你因为可以调整而不调整的会计处理拿到非标,我就给你停牌,通过这样的方式引导企业。
企业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因为企业想增发、重组,都需要经过证监会审批,所以必须按照证监会的导向来。但是如果这些管制性的措施突然全部放弃掉,证监会手上没有牌了,靠什么约束企业?
新京报: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快地实行注册制?
夏立军:现有的机制还在起作用,但配套不够,监管者也缺乏更加强有力的手段。要么能给投资者维权的激励,要么加大市场对企业的约束、声誉机制、价格机制等,或是加强司法介入的力度。如果这些都没有,一下子放开,可能会经历一个阵痛期。如果造假的成本不高的话,可能你放的越多,造假的越多。
■ 同题问答
Q:对2014年的经济、社会运行,你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A:经济增速下滑及金融系统不稳。
Q:十八届三中全会确立的300多项改革中,你最关注哪一项?
A:行政审批制度改革。
Q:评论认为,未来两年是上述改革推进的重要窗口期,你认为两年内,最有希望改变现状的一项改革是什么?
A:放宽投资准入。
Q:未来10年,你认为哪一个行业最具有投资前景?
A:互联网和信息技术。
Q:怎么看待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话题?
A:知识分子用自己的知识、智慧和品行为社会发展贡献力量,既是社会需求,也是自身的价值实现。
Q:对经济学家,你最为尊敬的是哪一位?
A:亚当·斯密。
【人物】
“实证研究是盲人摸象,但真相在不断积累”
很多人向夏立军抛出这样的问题:会计不就是做账吗,有什么好研究?
在资本市场,投资者和上市公司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信息不对称,解决这种信息不对称是资本市场监管的核心,而解决方式无非是会计信息和非会计信息的充分披露。会计信息由于可验证性较强,在一定程度上还发挥着监督和约束非会计信息的作用。
但夏立军更喜欢举例说明会计的重要:2002年美国总统布什签署了以会计审计改革为主要内容的《萨班斯法案》(SOX法案),并称其为“自罗斯福总统以来美国商业界影响最为深远的改革法案”。SOX法案和20世纪30年代相继推出的《证券法》、《证券交易法》共同构成美国资本市场的基石。
本科毕业后,夏立军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从事审计工作。带着对会计审计实务的切身认识,2000年,夏立军考入上海财大,成为会计学院的研究生。1997年开始,中国会计学界逐渐接受了国际主流的实证研究范式,上财则是国内高校中与国际接轨的实证研究范式和方法的最早的倡导者和实践者。
夏立军和这股潮流正面相遇,并受益于此。
他关注“制度环境”、“体制”这样的抽象概念,但他的研究又多与“经验”、“数据”、“实证”紧密相关。
他以新制度经济学的基本框架思考中国经济、资本市场、公司治理、会计和财务问题背后的制度根源,同时利用中国资本市场和上市公司的数据开展了大量的实证研究。
夏立军说,实证研究就像盲人摸象,每次都只是摸到一个点,要说通过个案的研究得出中国企业的全貌,还为时过早。但是真相在不断积累。
B10-B11版/新京报记者 郑道森 实习生 张晨 常涛 上海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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