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为什么这样红

　　专栏

　　除了文化的因素，长期以来医保的缺乏，也为各种巫医或气功大师的崛起提供了契机。这在农村更成问题。所以我愈来愈相信经济发展和教育提升，会让科学主义逐步扎根人群。

　　在我小时候的生活里，巫医是一个挥不去的记忆。有所谓的“北方四大仙”之说——蛇、刺猬、黄鼠狼和狐狸，它们据说很容易修炼成精，附着在人体上，给众生看病。他们随处可见，我曾经的邻居，我同学的母亲，我的远房亲戚，都有人以这样的面目示众，坊间似真似假的传言，增加了他们的神秘性。他们在一个欠缺科学主义土壤的社会里，如鱼得水，不需要过度自我宣传，也并不明码标价，仅靠患者打赏来维持着营生，最低限度不会让自己饿着，有的甚至富且贵了起来。

　　“异曲同工”的巫医和算命先生

　　突然想起这桩事，是因为刚刚看过一则报道，退休女子石某谎称能用意念发功治疗癌症，骗取谢女士26万余元。患有宫颈癌早期的谢女士延误治疗最终癌细胞扩散，石某被北京市二中院以诈骗罪终审判刑6年。石某何以能发功治癌？因为她自称是九天之上的大圣王朝女皇，有“天书”，烧成纸灰即可治病；还有“延寿符”，戴在身上增寿延年。和我家乡的那些巫医一样，她治病时也需要抽烟，在云山雾罩中，给人深不可测之观感。

　　我小时候也去看过巫医。他们什么病都揽，小到头疼感冒，大到晚期癌症。单就我可以确证的个人见闻而言，没见哪怕一次疗效。传言中的所谓疗效，大多不甚靠谱。就像我的一个大龄美女朋友，经常叫算命先生掐算姻缘，有些论断和预测已被证明为伪，但她仍惯性一般寻求大仙指点迷津。偶尔貌似准过一次，也实在是从概率上也该如此了。我曾不止一次劝她不要算命，费钱不说，信命还影响个人抉择，耽误事儿。她总不听。这算命和巫医治病都有一个共通的心理，十次准过一次，其他不准的九次就都忘记了，单单记住这一次，就足以在心理上支撑他继续倒向神秘主义。

　　算命偶尔会准，是因为存在概率。巫医偶能看病后患者痊愈，则是因为存在安慰剂效应，和疾病的自愈现象。前者类似于我们常说的心理作用，所以临床试验中，总要做安慰剂比对。后者譬如感冒，无需吃药，也会自愈。

　　曾经我对巫医半信半疑，根源在信奉神秘主义的心理基础。记得中学时读三毛的随笔，里面经常有她在非洲遇到神秘巫医，治病如何灵验的叙事。读者很多是中小学生，三毛以亲历的话语文本活灵活现展现巫医之神奇，害人不浅，因为信巫医会影响科学医治，因此牺牲健康者注定不在少数。

　　神迹存在之地，巫医繁殖土壤

　　就我的观察，西医的信奉者大抵不对巫医感冒，而对江湖游医推广的“中医养生”或神秘主义宗教感兴趣的，则相对容易被巫医引入。绿豆汤可治百病这样食疗至上的伪科学都拥趸甚众，各种漏洞百出的养生配方都能信，信信巫医并不算有违他们的智商。

　　我还见过很多希冀依凭神迹治病的宗教徒。神迹的存在之地，就是巫医繁殖的土壤。当然，传统宗教在这方面会好很多，因为经过千百年的淬炼，也有了一个渐适应科学主义的过程——虽然它们在传播过程中也因信奉者个人因素而有不同的理解。新兴宗教则还缺乏一个检验的过程，由此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相对高些。

　　说这些并不妨碍宗教本身具有积极性的立论。而且发展到今天，正信的宗教一般也不鼓励甚至禁止信众信奉巫医。

　　什么样的人会成为巫医？在我看主要是两种人，一种是骗子，一种是精神病人。不要轻视后者，他在巫医群体中也占据一定比例。在我的家乡，常有某人发癫数日，而后恢复镇静，即成巫医的传说。在有些人看来，这是神灵附体的一种程序，但就现代医学而言，或可说他患了幻听幻视及妄想症之类的疾病，从此真就觉得自己有了医治百病之神力。

　　除了文化的因素，长期以来医保的缺乏，也为各种巫医或气功大师的崛起提供了契机。这在农村更成问题。所以我愈来愈相信经济发展和教育提升，会让科学主义逐步扎根人群。巫医文化源远流长，可是比对下婴幼儿的早夭率、人均寿命和一般疾病的治愈率，就知道现代医学，相较于巫医并传统本土医学，高明何啻百倍？但这事儿急不来，大家且病且珍惜吧。欢迎以诈骗的名义举报各路神仙。

　　□韩福东（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