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尖上的救援

　　在LH92748抵达八宝村前，8月6日11时许，84岁的刘兴勇刚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长的67小时。他被村民们从废墟里刨出来时，他不断颤抖，不能言语，奄奄一息。

　　8月3日16时30分，一位八宝村村民忽然感觉脚下像踩到了海浪，他看见刘兴勇家由黄泥砌成的房子左右摇摆起来，紧接着它像是被瞬间推散的积木，垮了。刘兴勇被压在了碎土块和烂木板构成的废墟下。

　　在云南鲁甸县附近发生的这场6.5级地震，刘兴勇所在的龙头镇八宝村正是地震中心。人们从四面八方，从陆地和空中竞相赶来参加救援。

　　8月6日12时许，刘兴勇重见天日后仅1个小时，LH92748扇着翅膀停在一片玉米地里接走了他。目前医疗组已确定，这位84岁老人的生命仍将延续。

　　村庄自救

　　所有的村民都受了灾，但大家仍然相互提醒着，废墟里还压着84岁的刘兴勇

　　地震发生时，有数十户村民的八宝村变成了一片废墟。村民蒋兴义（音）记得，当时，村子四周大山不断有巨石滚落，接连倒塌的房屋让整个村庄烟尘弥漫。

　　村庄的自救活动在一片哭喊声中展开。

　　在村西，六七位正在山上采花椒的村民最先赶了回来。找不到挖掘工具，大家就用手刨开废墟寻找生还的村民。

　　在村东，人们冲着废墟呼喊着亲人们的名字。一旦废墟里有呼救声，更多的村民立即赶来，人们用木棒和双手掀开一块块废墟。有人涕泗横流，还有人双手挖得流出鲜血。一个、两个、三个……废墟里的灾民相继被救了出来。

　　随后，刘兴勇成了村民关注的焦点。

　　大家都知道他在家，不过怎么唤他都不出声。一位村民说，村民们试图掘开他所在的废墟，不过残块实在太大了。

　　没有放弃。震后的暴雨中，有人在刘家的废墟上挡上了旧衣服；有人不停对着废墟大喊他的名字。

　　“所有的村民都受了灾，很多人的家人都被砸死了”，八宝村的村主任，一位卷发的中年男子说，但大家仍然相互提醒着，废墟里还压着84岁的刘兴勇。

　　救援挺进

　　“我们都认为刘兴勇挺不到被送下山”，大家都不信，直升机会来救一个84岁的老头

　　8月5日，救援部队走进八宝村。

　　地震震垮了村子与外界相连的所有道路，延缓了救援人员的进度。此时，刘兴勇已被埋在废墟下近40个小时。

　　一位参与最初救援的医生记得，当时有些村民已步行走出八宝村去找吃的，但更多的村民留了下来，他们对救援人员说，废墟里还埋着村民，其中包括一位84岁的老人。

　　不过救援并不顺利。

　　“我们首先救能发出声音的人”，黄先生是一位破拆人员。他说，在村民的指引下，他们曾先去搜救刘兴勇，可很快就改为抢救另一位能发声的老太，并成功了。

　　但搜救的高体力消耗，和少得可怜的给养很快让搜救人员们感到疲惫。“出发急，带的食物不够”，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救援人员说。

　　“我们把吃的尽量留给救援人员，让他们有力气救人”，昨日，一位戴着老式军帽的村民说，很多饥饿的村民放弃了与救援人员分享救灾食品的机会。

　　村民们的举动令救援人员感动。他们在每一处可能存在生命的废墟上做出了各种标识，一根木棍或者一个布条。“我们要为随后赶来的支援部队提供可能隐藏生命的坐标”，一位救援人员说。

　　昨日，八宝村的村支书说，当第二波、第三波救援人员赶来时，刘兴勇被埋的时间已接近60个小时。废墟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搜救人员的挖掘。

　　8月6日中午11时，当搜救人员挖出压在木板下，还有呼吸和意识的刘兴勇时，人们没有立即欢呼。废墟下的67个小时耗尽了刘兴勇的所有体力，他无法自主饮食，无法言语表达，只是不断颤抖着。

　　“我们都认为刘兴勇挺不到被送下山”，一位村民说。尽管当时有干部说，叫直升机来救人，村支书也带着大家把一个小学的操场清理成停机坪，可大家都不信，直升机会来救一个84岁的老头。

　　悬停救援

　　直升机缓缓在玉米地上空下降着高度，强大的气流让玉米地里的村民四下散开

　　8月6日11时许，刘兴勇被刨出后，成都军区陆航部队的LH92748直升机机组成员立即接到了起飞命令。

　　他们围在一起，依据指令在地图上圈起了圈。与领航员确定飞机的降落地后，机长时金盛站了起来说，我们要去八宝村营救伤员。

　　LH92748的起飞时间是约12时，此时刘兴勇刚获救不足1小时。

　　阳光下，LH92748伴着发动机刺耳的噪音和机舱内淡淡的柴油味拔地而起，从舷窗下望，大片的狗尾巴草像海浪一般翻滚。

　　副驾驶张翼紧盯着机身下向远方延伸的山川和河流。他将配合机长在八宝村小学的操场上降落，接走垂危的刘兴勇和另一名伤员。

　　半小时后，LH92748飞抵八宝村小学上空，盘旋，回转。站在大树下的八宝村村民发现有些不对，飞机没降落，在天上不停绕圈。

　　张翼通过麦克风对时金盛说，操场上不能降落，有太多的高压线和大树。

　　LH92748加速了，它飞向一片位于山坳中间的玉米地，开始下降。直升机缓缓在玉米地上空下降着高度，强大的气流让玉米地里的村民四下散开。

　　尝试着陆接近地面时，拥有3000飞行小时的机械师冲出了驾驶室。他瞪大了眼睛，冲座舱内的人们大喊，请快点跳下飞机。

　　一分钟后LH92748轻盈了起来，它恢复了平衡。

　　紧接着，刘兴勇被抬进了LH92748的机舱，直升机立即返回。当它降落在昭通机场后，舱门一打开，成群的医护人员冲过来接走了刘兴勇。

　　刘兴勇获救了。医生说，老人正在恢复中。

　　昨晚，张翼对新京报记者说，临时半悬降在玉米尖上实属无奈，否则按规定，如原定降落场不能使用，飞机就必须返航。他还说，飞机着陆倾斜那一刻要是处理得慢些，当时可能会翻车了。

　　本版稿件/新京报记者 崔木杨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侯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