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武侠片变花拳绣腿？

　　《白发魔女传之明月天国》让“文张武徐”这个曾经的黄金组合成为笑谈，即使票房表现不错，也无法掩饰影片本身的诸多问题。武侠片，已经越来越沦为形式主义的包装外壳，那些曾经打动观众的江湖情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安曾说，武侠片不但是中国电影独有的特殊类型，且是个不死的类型，经常是行到穷处，又见峰回路转。我们很想相信这是真的，但从上世纪二十年代诞生至今，武侠片正在变得垂垂老矣，毫无生气。

　　花

　　代表作《白发魔女传》《四大名捕》系列

　　好看当饭吃吗？不能！但是，好看可以当钱卖，卖了之后再去买饭吃。以俊男靓女包装，已发展为武侠片选角捷径，有时你不得不怀疑这是在迎合女性观众，当然，她们消费冲动，愿意为此埋单。

　　范冰冰、黄晓明的《白发魔女传》从头美到尾，目前已经进账2.81亿；《血滴子》同样是黄晓明主演，再搭配阮经天、余文乐、井柏然、蒲巴甲等一众可以随时赤裸上身的美型男演员，对了，还有粉丝满天下的李宇春，在电影市场还未完全蓬勃的2012年，竟也卖了7132万；同样走这个路线的还有陈嘉上执导的《四大名捕》，除了邹兆龙外，邓超、刘亦菲、郑中基这三位主演，哪个有拳脚功夫？但依靠替身、CG特效、镜头剪辑，你依然能看到他们为正义英姿飒爽、浴血奋战，甚至还有超能力附体。也许它的意义仅限于市场的成功，至于梁羽生和温瑞安的武侠精神，Who care！

　　拳

　　代表作《武侠》《太极》

　　拳拳到肉，这是华语真功夫时代的标签。而近几年的武侠片，是否有真功夫已经不重要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电影人选择了天马行空来重新诠释武侠片的新境界，如今，他们又来了一次革新，用更炫的手法包装武侠，但早已没了叫好声。

　　想想看，干了一辈子武术指导的袁何平，终于能拍自己的武侠片，他会做点什么呢？把毕生武学全部押上去，这就有了《苏乞儿》。赵文卓和安志杰都是练家子，3D也是潮流玩意儿，可没了故事的苏乞儿也就没了精气神。同样，当上导演的冯德伦把《太极》融入90后元素，网游手游甚至是蒸汽朋克，让古装武侠片成了古装科幻片。同样受到动漫影响的，还有陈可辛，他不但把人物模式、叙事手法完全照搬进电影，对动漫迷来说看得不过是版穿着古装的名侦探柯南，试图以科学视角，借助医学、物理学去解释武侠，反而让人云里雾里，此外，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直接拿类型为电影命名——《武侠》。

　　绣

　　代表作《剑雨》《绣春刀》

　　如《一代宗师》编剧徐皓峰所说：“很多其他类型片会把武侠电影元素吸收进去。让武侠电影成了其他类型片的养料，连福尔摩斯都会打咏春”。现在的武侠电影不但不能提供养料，倒是学会了尝试借用时装片的方式讲叙事。

　　昨日上映的《绣春刀》主打悬念，被网友利用剧照就做了一个剧透。东厂新头目派三兄弟追杀魏忠贤，中间穿插了点风尘女子介入的情感纠葛，之后就是表现魏忠贤诈死阴谋，三兄弟遭暗算，逃出生天的那一位去找东厂老板报仇……一部好的电影，其实是无法剧透的，因为感受体验是通过影响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2010年的《剑雨》算是近年来少有的在悬念设置方面做足功夫的武侠片，整体叙事和动作风格做到有机结合，这也是被《英雄》式武侠大片虐够了观众给予它好口碑的原因之一。但悬念电影最大的包袱应该抖在最后一分钟，《剑雨》《绣春刀》胜在开局布设，尾声却只是自问自答，悬念之上再无突破，其实这也是武侠电影目前最大的瓶颈，即便是徐克，《龙门飞甲》《狄仁杰》系列给他的新片《智取威虎山》提供的也只是3D技术的革新，《英雄本色》式的侠义传承难以复制。

　　腿

　　代表作《新版黄飞鸿》《三少爷的剑》

　　金庸在缅怀邵氏武侠逝去时，就曾点评当时票房大卖的《龙少爷》：“在我看来，这一次无论是《龙少爷》还是《龙虎少爷》都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这么多年过去了，情况还是没什么变化。翻拍，对创作者来说，因为有珠玉在前而让突破变得困难，但也因此可以蒙前作之荫，获得关注。

　　《黄飞鸿》系列将李连杰再次捧上演艺生涯的高峰，徐克更是一口气拍了四部，貌美的十三姨、还有那句中西合璧的“爱老虎油”丰富了众多影迷的少年记忆。如今，曾凭借《大追捕》获金像奖新晋导演的周显扬拍摄了全新版的《黄飞鸿之英雄有梦》，彭于晏出演黄飞鸿，虽然由此猜测影片质量言之过早，但拼凑彭于晏主演的《翻滚吧阿信》《太极》《激战》，大致可以得出这个黄飞鸿的无影腿或许踢得比较帅，鉴于女主角又选了Anglababy，我们只能期望拍得别“太急”了。尔冬升翻拍自己主演的成名作《三少爷的剑》选定新生代男星林更新，却在拍摄期间怒批新演员无素养，着实担忧影片质量。

　　■ 教你几招

　　铁指寸劲

　　出处：《鹰爪铁布衫》1977年

　　吴思远执导的邵氏老片，其中“铁布衫”功夫，防御力惊人，只有“铁指寸劲”能破，即指尖点中敌人身体时立即化指为拳，进一步击打敌人要害，类似截拳道中的寸拳。

　　影响：此招形式非常易学，常为小伙伴们互相打闹的终极绝招。

　　鸳鸯腿

　　出处：《无敌鸳鸯腿》1988年

　　主人公吴家泰学习鸳鸯腿为父报仇。此功夫要诀在于“踢树”，日积月累一直踹树干中部，直到将树干踢出碗口大的凹陷，最后一脚踢断，神功大成。

　　影响：当年看完此片，小朋友们出得影院，见树便踢。

　　霹雳旋风腿

　　出处：《少林童子功》1984年

　　片中大反派小福王的独门绝技，即旋身跃起，头内脚外，做平行回旋踢，四周众人无不中脚必死。唯有少林童子功中一招“童子拜佛”可破。

　　影响：旋风腿难度太高，但修炼童子拜佛需跳浅坑，偶见土坑便会尝试。

　　铁膝功

　　出处：《南拳王》1984年

　　片中反清义士林海南苦练的招数，上身系在类似秋千的绳索上，凌空荡起以膝盖跪撞地面的石板，鲜血淋漓，直至把青石板撞碎，武功练成。

　　影响：修炼过程看起来太痛，不过被父母罚跪时会想到此招。

　　断喉剑

　　出处：《断喉剑》1988年

　　该片曾获当年金鸡奖提名，制作很是精良。片中绝招“断喉剑”一经使出，敌人必定咽喉中剑，同时剑身上便闪过一道亮光，次次如此，当时甚觉神奇。

　　影响：儿时见到真实宝剑艺术品时，常抽出对阳光反射亮光。

　　■ 创作者说

　　一成不变的武侠片，谁都不爱看

　　●没落的原因

　　武侠电影走向世界，存在一个类型吞并的问题。福尔摩斯也打咏春拳，很多其他类型片会把武侠电影元素吸收进去，武侠电影成了其他类型片的养料，包括美国的吸血鬼电影，现在国外的吸血鬼打起来都用的是中国功夫，不管是暗夜传说系列还是生化危机系列，还有科学怪人、僵尸、未来战士。中国武侠片却有些萎靡不振。这是这几年的情况，不是走向世界，而是滋润了世界，掏空了自己。

　　●未来怎么拍

　　跟国外好多商业活动一样，中国人辛辛苦苦创造了财富，拿到美国去不懂人家的游戏规则，稍微调整下利率就把你几十年的财富积累转移了。在电影领域也是这种情况，人才也是这样，我们自己培养出来，进入中年以后都去为好莱坞服务。当务之急，要防备水土流失，就要种树，而电影的树其实就是剧作。我们需要培养一批做武侠电影职业的剧作家，这样我们才能保证这个类型生存下去。

　　●没落的原因

　　CG技术现在发展很迅猛，哪怕这个演员不会动作，他一样可以在片子里打得很好，动作本身已经没法刺激观众了。因为观众已经看过所有动作了，没有新鲜感了。武侠片发展到了一个瓶颈，这几年，古装武侠片在市场上表现很不好，有些作品过于延续和继承以前的思路反而变得墨守成规、没有创新，本身连故事都没有讲好。

　　●未来怎么拍

　　回归到人物本身去，动作是必要的看点，但一样要融合到故事里，而不是叙事之外的存在。其实好的打斗完全可以做到这点，比如在《卧虎藏龙》里玉娇龙和俞秀莲的那段打斗，情绪非常饱满，你可以说是两个人在比武，也可以说是两个情敌在争斗，有了这样复合的内容电影才会显得更为丰富。

　　●没落的原因

　　武侠片最兴盛的时候，没有电玩、动漫，所以那个时候大家都感觉电影是最看最好玩的，而且那时候电影本身的戏剧张力更大，现在的环境不一样了，观众现在每天看到影像化的东西越来越多、需求也越来越高，武侠片没有变化就会丢掉观众。

　　●未来怎么拍

　　每个人的武侠世界都不一样，看你追求的是什么。像我追求的就是希望更纯粹更简单一些的东西。因为练武练到最后，你练的不是动作，而是修自己的性，是一口气。（你已经修炼到了？）我还没有修到，一点一滴慢慢来吧。

　　●没落的原因

　　在观众每天打开电视就可以看到各种武侠剧，那我为什么还要买票看同类型的产品？我觉得武侠电影到了需要一些新方式的时候，这也是我会拍《四大名捕》的初衷，尽管会有些观众觉得怎么武侠电影变了？可是我觉得如果不变的话，观众往后都去看电视剧去了。你看，徐克导演在一直往前跑，我就陪着他在继续一直跑而已。此外，目前缺的是武侠的人才，新一代的武侠打星还没出现。吴京、彭于晏很好，我前几天去探班《杀破狼2》，张晋的打戏也很好。但这几个人不够多，武侠电影靠的是团队，不能只靠一两个打星，现在的武侠团队很多，但身手好的没有几个。我正在拍的《神秘宝藏》，用的武术导演、副手仍是三十年前的那批人，我心很急，我希望多一些年轻一代的打星，否则就断代了。

　　●未来怎么拍

　　这是对武侠电影的一大挑战。这次我在《四大名捕》系列中融入了超级英雄的元素，有人会对此产生些质疑，但其实超级英雄的打戏本来就是香港的武术导演带去好莱坞的，我们怎么不可以把它们带回来？对这一点我是非常坚持的，有人说我抄超级英雄片，我会说，对不起，超级英雄就是我们的，当年我看到《黑客帝国》《蜘蛛侠》时，我就心说我们的动作片传过去了，人家很快就会把它发扬光大，你看现在的《美国队长》完全就是武侠电影的模式。我正在创作的《九州·华胥引》目前还在剧本阶段，但我的团队是一个很庞大的“九州”世界观的团队，我们讨论的也不仅仅是“华胥引”，而是整个“九州”，我会从中拿出一些世界观出来放到《华胥引》。我希望这是一个新的系列，由中国人自己完全原创，而且是从来没有制造出的世界观，重新把古装武侠弄起来。

　　兴

　　邵氏时代

　　《火烧红莲寺》是武侠电影的先河之作，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上海，约50家电影公司在四年间拍了近250部武侠片，新类型就此崛起。但由于此后南京政府的禁令，武侠片销声匿迹，大量人才转投香港。1966年，胡金铨执导《大醉侠》将京剧舞台动作融入电影拍摄，开创了邵氏武侠时代，此后张彻的《独臂刀》、程刚的《十四女英豪》、楚原《三少爷的剑》等相继问世。

　　新派武侠

　　上世纪80年代初，张鑫炎的《少林寺》上映，一反旧式武打片中花哨卖弄的动作风格，影片转向朴素真实的功夫电影，此后《木棉袈裟》《黄河大侠》等片也引领热潮。与此同时，徐克在港拍摄了特效里程碑之作《新蜀山剑侠传》，将天马行空的创意融入武侠电影。进入90年代，何平的《双旗镇刀客》及李惠民执导的《新龙门客栈》等让武侠电影进入多元化时代。

　　国际化

　　2000年，李安凭借《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是华语武侠片第一次在国际上受到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李安摒弃了武侠片中惯有的江湖豪气，转而探索其人文内涵，向好莱坞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华语武侠类型。

　　衰

　　大片之变

　　《卧虎藏龙》的名利双收，让急于转型商业类型片的张艺谋看到新出路。2002年《英雄》上映，红红绿绿的张氏美学，以2.5亿的国内票房开启了中国武侠的商业大片模式。之后，他又如法炮制了完全脱离真实历史背景的《十面埋伏》。一如前作的苍白空洞特质，让他叙事塌陷的软肋暴露无遗。

　　大导跟风

　　如果张艺谋可以，陈凯歌、冯小刚为什么不能拍？人人心中都有武侠梦，张艺谋在票房上的大获全胜，终于刺激到了内地诸位大导的神经。于是，一桩桩华语电影惨案接踵而至，《无极》因“馒头血案”让陈凯歌沦为笑柄，《夜宴》也让冯小刚丢了面子。武侠大片正式成为烂片代名词。

　　甄功夫

　　甄子丹的真功夫是继成龙、李连杰后的第三块功夫招牌，《杀破狼》《导火线》都是有目共睹的好口碑。可惜面对不了古装大片的诱惑，先后接拍了《江山美人》《锦衣卫》《关云长》等，虽然票房喜人，但口碑扫地，好在《叶问》挽回颜面，此后他即便接拍《冰封侠》《大闹天宫》这样的“武打”片，也拒绝再演古装武侠片。

　　专题采写/新京报记者 田颖 安莹 许乔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