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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博拉:待解的“非洲危局”

2014年08月09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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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栏

  在非洲,疾病不单是医学问题,更是“社会、环境和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又卡住了社会、环境问题。而如果埃博拉沦为恐怖袭击“武器”,它造成的失控恐难以估量。

  最近,美国史上首位女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对当今世界形势作了言简意赅的评论:“这是一个乱局”。她指的是乌克兰“内战”,民航客机被击落,加沙战事,伊拉克告急,叙利亚内战。国际政治关系中的战争冲突一直是各国关注的焦点,而一个更险的世界危局,正在潜潜并行。埃博拉,把我们看了几十年的危机灾难片,生生演成了现实。

  受困埃博拉比成战争难民更可怕

  非洲灾区,一堆人身着太空服一样的连体防疫服,只有镜片后面似隐似现的眼睛,真是说不出的恐惧。一旦严重到区域封锁,你都要羡慕战争难民可以逃离战区。你走不了,只能眼看自己被死神阴影慢慢笼罩。

  两个感染的美国志愿医护人员,正在距离我几十英里的艾默雷大学医院。他们开始使用从烟草蛋白提取的血清治疗,情况出现转机。从埃博拉病毒1976年首次被发现,大批科学家就在寻找疫苗,这个名为Zmapp的血清在政府资助下研发,在有限数量的猴子实验中相当有效,但是人和猴子还是两回事,新药推广到人类使用,是非常谨慎的过程,此药至今并没有被批准用于人类,用在危急病人身上,在美国合法,联合国并不支持。即便可以用于非洲灾民,实验阶段的血清还非常少,完全不足应付灾情。

  说起西非的不卫生,对疾病的无知,这些情况距离我并不很远。埃博拉是一种出血热。我就在另一种出血热的疫区生活过。那是埃博拉病毒首次被发现的几年前,我生活的小村里突发流行病。我们睡大通铺,紧挨我的一个小伙伴就中了招,症状像感冒、高烧,我去给她端碗面条,进屋只看见她从头到尾闷在一床被子里,抖得像筛子。我赶紧去医生家——幸而有一对在医学院毕业的医生夫妇,因家庭出身不好被赶到山村定居。我这才得知:这是出血热,也就是鼠疫,没有特效药,只有保守疗法,就是全靠自身抵抗力。小伙伴扛过去了,小小山村却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医生的独生子。落户之后一年,我们慢慢才知道,这里不仅有阵发鼠疫,还是90%的结核病区和梅毒病区。可是我们只能稀里糊涂继续过下去。

  在非洲,疾病不单是医学问题

  这次感染埃博拉的两名美国人,一名是教会义工。这让我想起华裔美国医生徐俊作为教会义工援西非的故事。

  徐俊一行是4月19日到的几内亚比绍。埃博拉已经蔓延,虽说当时几内亚已经有七十多人死亡,塞内加尔已关闭和几内亚的边境,但他们坚持前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治疗过的几百病人,在重见他时,只有两人有微笑,其余人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反应。他们被重病折磨,挣扎在死亡线上,没有多余的一丝一毫心力。

  当地还没有沦陷于埃博拉时,徐俊遇到的还是常见病:疟疾、严重腹泻、各种性病、各种严重皮肤病等等,还有特定的非洲病,照徐俊说法“品种繁多”。这个因当地有教会而“幸运”、每年有医生去义诊的地方,所有的病,都必须积攒拖延到那一年中的短短几天才有望纾解,可是义工人力有限。

  徐俊从自己的美国病人和教友那里募款有限;他从美国一个慈善机构和一些药厂取得免费药,但带去的药品种类数量依旧有限。最后“面对病人渴望的眼睛”,不能不给药,有时只能“违心地给些维生素”;有的开了药方,送药钱让他们去买药,但“大部分的现金,病人不是去买药,而是去买食品。”那些有幸拿到药的,很可能病没好药就断了。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点。绝大部分地区连这点救济都没有。

  对非洲的此类慈善行动经年累月,但还是杯水车薪。正如徐俊所说,在非洲,疾病不单是医学问题,更是“社会、环境和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又卡住了社会、环境问题。非洲国家政局动荡,几内亚比绍“一个总统往往一两年就被推翻。我去年来之前六个月,总统就被几个将军不经审问,直接从办公室拉到河边枪毙了,然后重新举行大选。”“任何一届总统当务之急是巩固政权和全面捞钱,老百姓的福祉是没人关心的。”这也成为埃博拉肆虐的一个基础。

  现在媒体已经在用“失控”形容埃博拉在西非的情况,它还是体液传播,最可怕是哪天出现空气传播的病毒、或者没有克星的超级细菌大面积传播,另外,专家还在担心,这些都可能成为恐怖袭击者有意利用的“武器”。那才是真的全面失控。

  □林达(旅美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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