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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特哈兹:今天的作家应该更勇敢激进

2014年08月1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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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巴尔之书》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0年1月版
定价:23.00
本书故事情节非常简单:一个作家,正在写关于赫拉巴尔的书,“他”让自己的妻子成了“文学寡妇”。所有的知识分子都有这个怪毛病,可以称作“神圣的隔断”,为了书写,安静,为了脱俗,为了精神层面,为了“巨大的混乱”——小说中的“内在秩序”,也为了永恒,于是乎,妻子们便成了某种附属物。
艾斯特哈兹·彼得(Esterházy Péter)
1950年4月14日出生,当代匈牙利最著名的作家之一,被称为“匈牙利的乔伊斯”。多次获得诺贝尔奖提名,并获得多项欧洲文学大奖,如德国书业和平奖和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2004),匈牙利文学奖和桑多·马莱奖(2001)等。艾斯特哈兹出生于一个古老而显赫的贵族家庭,1976年开始写作,已著书近30种,被译成20多种文字。主要作品有《天堂的和谐》、《修订版本》、《心脏助动词》、《匈牙利色情小读物》、《赫拉巴尔之书》、《一个女人》等,其中《赫拉巴尔之书》和《一个女人》的中文版已由世纪文景出版。

  【上海书展作家访谈之二】

  艾斯特哈兹·彼得,中文名念起来有点儿拗口,姓氏“彼得”又太过大众,因此参加书展的记者们将他简称为哈兹,每个人在发第二个音的时候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把音咬得尽可能准,因为即便如此,可能还是会被追问,“是哈兹还是哈斯(美国诗人罗伯特·哈斯)?”哈兹和哈斯,这一周从匈牙利和美国各自飞到了上海,他俩不仅国籍不一样,外形上也是千差万别。相信见过哈兹的人,会牢牢记住,他那一头银灰色蓬起的“秀发”。

  和哈兹聊天,赫拉巴尔似乎是难以回避掉的话题,谁让他见过赫拉巴尔,而且还写了那本《赫拉巴尔之书》呢?哈兹与赫拉巴尔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1989年,哈兹年近40,赫拉巴尔已经75岁了。他们是在布拉格那个著名的金老虎酒吧碰面的,喝过一轮之后,他们又去了一个名叫两只熊的酒吧,两个人就像两只熊一样,继续痛饮。

  和自己热爱的作家相见,时隔多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和状况,哈兹却说,他觉得和赫拉巴尔的相见没有那么重要。“他是个个性上让人不舒服的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个场景,我至今都记得。他一个人坐在金老虎酒吧的一张桌子后面,孤孤单单的。”后来,哈兹在巴黎又见过赫拉巴尔一次,“这次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我们住在一个豪华酒店,喝了昂贵的波尔多红酒,两个人都有醉意了,我把他带到他的房间门口,从背后把他往里一推‘去睡觉吧!’”

  赫拉巴尔的葬礼很有嘲讽味

  新京报:你在第一次见过赫拉巴尔之后,开始创作《赫拉巴尔之书》,赫拉巴尔本人对这本书有什么回应吗?

  艾斯特哈兹:我觉得写这本书比见到他本人更重要,我写这本书写了近三年,这三年里,我觉得自己日日夜夜都和他在一起。至于我们的相见,我总是觉得带有戏剧性。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他和匈牙利作家不一样,在历史事件里,匈牙利作家习惯关注的是获胜的部分,但是他写了很多和失败有关的内容,并不是成功的东西,他以嘲讽对待这些失败。

  新京报:除了你提到的这两次和赫拉巴尔的相见,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戏剧性的故事吗?

  艾斯特哈兹:他葬礼的时候我也在现场,这真的是很具有讽刺意味的活动。现场有一支很差的乐队,演奏着很差的音乐,我觉得他们就好像是从他的书里跳出来的。

  新京报:说到匈牙利作家的话题,你在《赫拉巴尔之书》里提到说,匈牙利文学对平民传统不屑一顾。

  艾斯特哈兹:赫拉巴尔和人民很近,他的语言其实很复杂,但是写出来又好像在和街边的人聊天,非常平民化的语言。我从赫拉巴尔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但是我们的写作是不一样的。

  新京报:在《赫拉巴尔之书》的前言里,你特意说书里写到的作家主人公不是你,为什么要特意进行这样的说明?

  艾斯特哈兹:这里的不是我中的“我”也不是“我”,这是一种游戏,是很主观性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单词,我只是通过描述各种事件,在展示“我”这个概念。福楼拜曾经说过“包法利夫人就是我!”是营造了一种惊喜,读者会想“啊?是真的吗?”引起这样的惊喜,而在说不是我的时候,也会达到这样的效果。

  令人恐惧是对人最差的对待方式

  新京报:我认为爱是你这本书的主题之一,你在书里说,爱只能执掌星辰,但是任何地方都不能用爱统治,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艾斯特哈兹:爱对所有人都很重要,爱有两种,一种是博大之爱,另一种是爱情,但是爱不受控制的时候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如果要统治一个国家,可以让人民恐惧或是害怕,但是只用爱是不行的,而独裁者会认为,令人害怕是最好的统治方式。

  新京报:你说的这种方式也可以运用在其他地方的统治吗?比如公司、家庭?

  艾斯特哈兹:不能这样泛用,在一些家庭里父亲可能会扮演独裁者的角色,但这种比喻不应该这样讲。令人恐惧是对人最差的对待方式,制造这种恐惧,是非常不尊重别人的做法。

  新京报:在《一个女人》里面,你同样在谈爱,也谈到了恨。“有一个女人,她爱我”、“有一个女人,她恨我”,你在很多篇章的开头交错使用这两句话。我其实不太明白这些短篇里面,爱与恨的分别是什么,因为读起来后面的内容并没有明显的区分。

  艾斯特哈兹:你的这种理解是正确的,在这本书里爱还是恨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如果一直重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或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会变成一种习惯。所以我会改变,这种体验应该不仅仅是写作的人会有。其实爱与恨在现实生活里也走得很近。

  排行榜上一些畅销书就是狗屎

  新京报:你也提到过,19世纪的写作风格非常好,你很喜欢,但你自己的写作显然和那时候的文学传统是完全不同的。

  艾斯特哈兹:如果今天在用这种风格写作,就是一种欺骗了。就好像音乐里,今天的音乐家如果创作的音乐还和莫扎特、贝多芬一样,那就只是模仿,也是欺骗。其实写作本身没有模式和标准,不过说实话今天我去看图书排行榜上的畅销书,有一些真的就是狗屎。如果你想当一个正义的作家,你既不能为了要写不一样而去写不一样,也不能只是重复和欺骗。我相信如果19世纪的作家们生活在今天,他们写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新京报:不过我觉得,现代音乐的作品远没有古典时期的音乐动人,但是文学创作却是一路往前走的。

  艾斯特哈兹: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用现代音乐来对比写作。我认为今天的音乐会更勇敢和激进,这种勇敢和激进是当代作家应该去学习的。激进的音乐可能也选择了更窄的一条道路和更窄的发展空间,与更少的人去对话。我有一个匈牙利音乐家好朋友,他叫Peter Eotvos,是非常好的音乐家,前阵子刚把我写的一首词谱成了歌剧,我们计划2016年在卡内基首演,他把爵士乐等其他领域的元素带进了古典乐。

  新京报:最后,还是想问问关于你的父亲,当你发现你父亲才是告密者,将你的家人“出卖”,写告密信给当时的政府时,你是什么样的心态?

  艾斯特哈兹:百味杂陈,惊讶、恨、害怕、极度的震惊,我觉得我简直失去了全部的心情。一开始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我的父亲,但是后来,我觉得那份报告里,不仅仅看到的是一个背叛者,也是一个饱受折磨的不幸的孤独的人。我看到了一个男人,失去自己的价值,但我仍然能回忆起,这个男人曾经给予了我们这些正义的价值。到了今天,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回了我曾经对他的那种情感,我还是爱他的,同时也为他做过的事感到气愤,但又感谢他曾经为我做过的事。顺便说一句,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她离开我已经30多年了……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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