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力：我享受创作中的偶然性

　　“你是一个极度热爱自由的人吗？”说出“极度”两个字时，我提高了声调，以示强调。插画师卜力坐在对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反问我：“有谁不热爱呢？”想了想，又同意自己是一个“极度”热爱自由的人。

　　这种自由的天性，不仅张扬于卜力的人生经历，在她的创作中，自由也随之成为一种驱动力。卜力喜欢随性作画，正因如此，按照别人要求创作的作品，没有一张令她满意，原因是“会有限制”——自然而然地，这形成了某种张力，使得卜力在随性创作与“命题作画”之间摇摆不定。

　　追求无羁绊的“自然的诗意”

　　卜力拿出一幅插画，展示给我看：蓝色的夜幕下，一个小女孩飞出窗外，手携花枝，去触摸月亮——她眼睛微闭，看上去有点儿忧伤。女孩身下的房子，形状不规则。

　　“我喜欢有一点变形，不能太过于写实。”卜力觉得，这与她热爱自由的内心有关。此外，画中变形的房子，也受俄国画家马克·夏加尔的影响，他的画作以内在的诗意力量著称。在卜力看来，这种风格是“自然的诗意，真诚而淳朴，不是刻意的想象、夸张的幻想”。

　　在卜力的插画创作生涯中，这幅画是一个“分界点”，2011年，一位少儿出版编辑在博客上看中了它，便向卜力约稿。

　　此前，卜力信笔作画，油画、插画都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段时间，她把画作放入画廊，以向外售卖，但这样一来，“就有了意见和要求”。“我开始画画的时候，是闲情逸致，没有人告诉我要画什么，只是我画完了，放在那里，刚好有人喜欢，买走。我觉得这才是一种平衡的状态。”

　　这段经历，让卜力很痛苦，但也使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应约创作插画之后，她不忍“把纯的艺术当做工作”，而插画可以。这可以说是插画师的一个共同出路，插画用来谋生，这一方面的艺术追求并不强烈，但在内心深处，在另一层面，插画师们都致力于追求相对纯粹的艺术，或画油画，或创作漫画、绘本，或走向动漫行业。

　　创作过程中，卜力喜欢画着玩儿，没有限制和羁绊，追求一种“自然的诗意”。与动笔前已经成竹在胸的作画方法不同，她更享受的状态来自创作时的偶然性。“我有时并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而是根据画的变化，来决定自己要画的内容。这是我觉得作画时有意思的地方。”卜力说。

　　2012年，她创作了一系列以小女孩为主角的插画，画面上，水墨晕染开来，待干后，在此基础上勾勒成画。如此一来，偶然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博客挂出后，对于其中一幅，一位插画师评论道：“像是你在水面照镜子。”

　　随性创作与“命题作画”结合

　　穿裙子的小女孩手拿月亮，骑在纸折的小马上，盒子里装着的星星重回天空——2011年，卜力给一家文学杂志创作了这一幅封面插图。

　　画完后，在空白处，她写下几句话：“她把星星放回天空，又偷偷摘下了月亮，记得要捂住月亮的嘴，不然它会把昨天看到的事全都说出去，这我可做不到。不过，白纸折成的小马可是我送给你的。”创作过程中情感的偶然流露，卜力时常写下来，这一“习惯动作”，从上大学时延续至今。

　　可以说，随意与偶然，正是卜力创作最大的特点。采访时，她对我说：“我享受创作中的偶然性。”在插画创作的过程中，这也构成了一种矛盾：如果太重视偶然性，太随意，难免会走向抽象。有时，对于自己笔下的内容，卜力也不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你不能去深究画面背后到底是什么，对于画画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种直觉。”卜力说。她甚至耽溺于不确定性之中，“喜欢那一种感觉”。在一幅插画中，女孩的两侧各有一个看上去像雪人的单脚站立的东西，之所以画出它们，是因为卜力觉得“画一只脚和腿，比较好玩儿”。另一幅画里，一个看上去像水果的东西，卜力形容其为“介于钻石和草莓之间”。

　　应约画插画时，因为编辑自有要求，这种偶然性得不到伸张。因而，她在随性创作和“命题作画”之间来回穿梭，且相互影响。当然，偶尔，命题作画也能带来惊喜和安慰。画“欢天喜地”绘本系列，其中有一个女孩数学成绩不好，意外进入另一个空间，变成了“冷血天才”，数学成绩转好，但毫无情感，“打翻了花瓶，也无动于衷”，最后，她放弃高智商，做回了自己，会趴在地上，专注欣赏一丛鲜花。这个故事让卜力感觉不赖，自然会激发创作欲望，“更贴合你的兴趣的话，你就会更积极，热情更多。”

　　从事插画创作数年，卜力发现，过去的插画形象固定而单一，“很多时候是可爱的、胖胖的小孩”，但如今，形象已丰富多变。“人们能接受新鲜事物，创意多了，风格多了，整个插画创作越来越好”，卜力觉得，这是可喜的变化。

　　在卜力的插画作品里，常有鸟类的身影出没。或许下笔有情，卜力经常梦到自己会飞，“走着走着，风从对面吹过来，我就会飞，像鸟扑腾翅膀一样，飞得很自然”。说完，哧哧笑了起来。

　　谈理想的创作环境

　　最理想的插画创作环境，是给你最大的自由度，既能表达作者的想法，又能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中间不需要另外的人比如编辑来介入、干预。因为，很多时候，编辑会给你一些要求，让你反复修改。当然，我个人最理想的插画环境，是自己写故事，自己来画。

　　■ 同题问答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随心所欲。

　　-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心想事成。

　　-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你最喜欢的一个词是什么？

　　-“都行”，平时说得多。

　　-你最喜欢的一本书是什么？

　　-最喜欢的书很多了。

　　-你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纳博科夫。

　　-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真心。

　　-你最讨厌别人的什么特点？

　　-幼稚，呵呵呵。

　　-你最珍惜的财产是？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财产，创造力是我最珍惜的。

　　-你最喜欢的职业是？

　　-游手好闲吧。

　　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