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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

性与暴力是通往潜意识的秘密门道

2014年08月30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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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蹬深蓝跑鞋、赭红色牛仔裤,细横纹高领T恤,外套休闲黑西装,8月23日,让数百英国读者上周深夜排队等候其新书发布的“万人迷”小说家村上春树,以这副“长跑健将+中产白领”的行头步入满座的爱丁堡国际图书节现场。

  爱丁堡图书节总监尼克·巴里透露,他自5年前上任后就开始努力请村上来图书节,这次村上答应参加两场活动,已成为尼克在任的“最重头事件”。而附带条件则是——村上唯一的签售时间,图书节专门搭起红幕布,村上“躲”在帘子后,以免被围着拍照。

  不过坐在现场的村上显得倒是很轻松愉快,“我在夏威夷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的英文跟你们的不大一样,可别见怪。”而他这次带来的女翻译,是多年前村上与太太阳子开爵士酒吧时的侍应生。村上也透露,自己在爱丁堡每天清早都起床跑步,“这是看爱丁堡最适合的节奏——走路太慢,开车太快。”同时又稍抱怨了一下气候,“离开东京时35度,这边才11度。我有点想念夏天了!”

  谈爱情

  有时找到,有时找不到,有时绕了弯、有时犯了错

  Q:新书为什么选择回到不安的青春期?令人想起《挪威的森林》。

  村上:我写这个故事时,完全记不得《挪威的森林》了。我自己经历过新书中主人公多崎作类似的事情,情况不同,但感受是一样的——那时我受的伤害很深,绝望、忧郁——这些是动机。

  Q:被拒绝、失落——这些年轻时的创伤,都一直留着吗?

  村上:是的,伤痕会一直伴随,跟着我很长的时间,也许一辈子?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并不仅仅会发生在日本,在世界上哪个地方都会发生。

  Q:你的故事里,总会有一两个女性角色,通常一个很内在,另一个则有大能量,促使男主人公发生改变。是有“村上春树式女性”的存在吗?

  村上:(沉吟半晌)也许你是对的。我会观察很多女性(羞涩地笑)。我很喜欢新书里面的木元沙罗,就算她有点坏,我写的时候心里面也是暖的。人们经常说,每个男性/女性只是存在的一半。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在寻找另一半,也许永远都在找。爱情故事就是关于寻找的故事。有时候找到,有时找不到,有时绕了弯、犯了错。就是这样。

  Q:多崎作的几个朋友,既有正能量,也充满某种邪恶感。你会去做道德判断吗?

  村上:我需要这么做吗?我曾经很确定,自己就是要写好一个故事,不做判断,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了。如果你在小说里看到一些,也许它们就是存在的。多崎作和他的朋友们刚好是5个人,就像宇宙中的五种元素。他们以为这是个完美无缺的世界,一旦形成,没有进出。这样完美的空间,可一旦出了差错,就会演变成很危险的关系。主人公被迫去做自我修复,在这个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关于自我成长的吧。

  Q:主人公是个铁路工程师,这个设计有什么含义吗?

  村上:我把自己就看成是工程师,或是修补匠,如果我把自己看成艺术家或者创造者就太沉重了。因此我从来不会有“写作瓶颈”,不会有写不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想写,我就不会去写。我就去熨衣服,去做翻译——那是我的爱好。我手头正在翻译一位挪威作家的小说。

  Q:写小说和翻译有什么不同?

  村上:写小说的时候,我是在表达自己。翻译的时候就是在做工程师的工作。这是左右脑之间的平衡,我不时需要转换角色。

  谈翻译

  我不介意将我的脚放到不同作家的鞋子里

  Q:美国小说家:钱德勒、卡佛,吸引你的是什么?

  村上:1983年我跟卡佛见过一面,他人很好。我将他所有的作品都译成了日文。钱德勒……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有一种深度,我不懂得解释。我有很多喜欢的作家,做翻译时,我不介意将我的脚放到不同作家的鞋子里——高跟鞋就免了!

  Q:读过英译本,你觉得与原作相比,有什么是遗漏掉了的呢?

  村上:我跟英译的作者一直保持联系,他们有问题会给我打电话、发邮件。我会给他们解释所有的提问。他们给我发译稿,我经常一边读一边迫不及待: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如果读着有乐趣,这就是个好译本。几年前乔伊斯《芬尼根守夜人》日文版出版,肯定很难译——我的小说就不难译。我们也需要学会满足,毕竟“Empty sex is better than no sex”(观众席上哗然)——这也是句译文。

  Q:你的小说里有很多性爱场景,比如多崎作就做了很多性梦。

  村上:写性爱场面,很尴尬的。可是性、暴力,这些都是通往潜意识的秘密门道——这也是我一早走到地下室去的原因。我必须去写。主人公的梦隐喻了他的身份,这是性梦的意义。

  Q:如果给你的小说下定义,很难确定那是“现实主义”。

  村上:每天早上我起床,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然后就走到地下室里去。我一直往下走,往下走,一路在包围我的黑暗里看见很多奇异的生物,挺可怕的。再上来,回到书桌前,我就把我所见到的都写下来。

  Q:作息规律是不是很关键?

  村上:是的,我每天10点前睡,起早跑步。我要是个像莫扎特、普希金、兰博(史泰龙饰演的经典电影角色——观众大笑)那样的天才,就不担心了。我要是还没到40岁,也用不着锻炼, 可人过40就得做些什么了。写小说,身体要强壮,下了地下室,还能再回到平面上;就算有时候迷路一会儿,也总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可如果体力不够,就回不来了。

  谈音乐

  早起听古典,开车听摇滚日落听爵士

  Q:跑步的时候听什么?

  村上:通常边跑边听美式摇滚:“红辣椒”乐队、“黑眼豌豆”之类,节奏够清楚够简单。我很喜欢Radiohead,可是节奏太复杂,跑步听的话只能原地打转。我通常一早起来听古典音乐,开车听摇滚,日落以后听爵士乐——你看我多忙。

  Q:你的每本小说都有一段“原声音乐”,这次是李斯特的钢琴曲《巡礼之年》,你是怎么选择音乐的?

  村上:这完全是巧合。就像当年写《挪威的森林》,刚好那时候唱机一直在反复披头士的《挪威的森林》,我就用上了这个名字。这次是我一直反复在听李斯特的钢琴曲,其中这一段一直在心里面反复,我就用上了。

  Q:还有《发条鸟年代记》中用到罗西尼、《1Q84》里的雅纳切克,音乐与你的叙事节奏有怎样的关系?

  村上:我写作需要有音乐做背景。和弦、节奏和即兴,这些都是小说里面需要的。听着心里面自然就有了留下来的音乐声。我最近写了一篇关于Thelonious Monk(美国爵士钢琴家)的文字,今年晚一些时候,我会在日本出版一本有关Monk的文集。对我来说,他知道什么是“刚刚好的音”,而且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我想写一个故事,就是关于Monk的音乐。

  Q:读你的小说令人忧郁。可你在这里却经常惹人发笑。

  村上:我是个多面体。写小说的时候很难传达我的幽默感,可那是由故事决定的,由不得我。新书里我倒是偷偷放进了一点幽默,但愿能让读者微笑吧。

  Q:在你所有写过的角色里面,有你最偏爱的吗?

  村上:哇,那可太多啦。不过如果你记得《海边的卡夫卡》,里面有能和人说话的猫——我很喜欢它们。

  新京报特约记者 张璐诗 发自爱丁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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