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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烂陀古寺遗迹12公里之外的那烂陀大学,占地2700亩,拥有7个学院,2000多名学生。校园里大师云集,美丽的人工湖点缀校园,一座巨大圆顶图书馆坐落湖畔……
不过,这些目前都是设想,最早也要到2020年才能实现。
尽管2006年时任印度总统卡拉姆就提出了重建那烂陀大学的计划,这一计划也得到了印度政府的大力支持,中国政府还捐助了100万美元。但是八年过去了,重建计划进展缓慢。如今,重新开课的那烂陀大学只有两个学院,15名学生,11名教师。首批师生暂时在学校附近的王舍城会议中心上课,学生宿舍则由一家旅馆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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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 玄奘征服万人学院
全盛时期的那烂陀寺藏书高达900万卷,僧人学生多达万人。因为成绩优异,玄奘还获得在那烂陀寺“留校任教”的资格,那烂陀寺还给他配备了“专车”。
在《西游记》最后,历经八十一难的唐僧终于来到“西天”,也就是曾经的那烂陀寺。尽管没有佛祖,但电视剧中那金碧辉煌、巍峨壮丽的景象并非夸大。
那烂陀寺是一个以佛教为背景的寺院,在古代摩揭陀国王舍城附近,现在印度比哈尔邦中部都会巴特那东南90公里。北京大学东方学研究院教授、那烂陀大学董事会成员王邦维对《新京报》记者介绍说,“在玄奘那个时代及前后一两百年间,那烂陀是亚洲佛教的学术中心。”那烂陀寺是当时的佛教研究中心,“玄奘离开长安时就已经想好了,他要去的目标就是那烂陀寺。”
那烂陀寺不仅是一座寺院,更像是一所大学。据悉,那烂陀寺初建于公元5世纪左右,经过历代君王数世纪的经营扩建,全盛时期的那烂陀寺据说藏书高达900万卷,在这里学习的僧人学生有1万多人,来自中国、蒙古、高丽、日本、波斯等地。到过西域取经的中国著名僧人,如玄奘、义净等,都曾详尽地在著作中记录过这座名寺兼学府的风貌。王邦维强调,“那烂陀寺尽管是一所佛教机构,但它的教学研究并不仅限于佛学,还有很多世俗的学科,比如天文、数学、语言、医药等等。”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当他来到那烂陀寺时,这里“伽蓝(指僧众居住的庭院)五十余所,僧徒万有余人”。比玄奘晚40年来到那烂陀寺求学的另一位“唐僧”义净,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中则记述,那烂陀寺宛如一座方城,寺高三层,每层高一丈多,用砖制造。每一寺的四边各有9间僧房,房呈四方形,宽约一丈多。寺中有三座图书馆,最大的一座图书馆有9层楼高。每天,那烂陀寺有100多个讲坛同时开讲,学术氛围十分浓厚。由此可以想见那烂陀何以令玄奘心心念念向往之。
和《西游记》不同的是,玄奘来到那烂陀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当时已经逾百高龄的“校长”戒贤法师收他为亲传弟子,亲自教授他《瑜伽论》。玄奘勤学好问,每天认真研读经书,“外语”也很优秀,梵文说得比当地人还好。在那烂陀寺,玄奘和多名学者切磋辩论。据《慈恩传》记载,当时寺内能讲二十部经书的有一千人,三十部的五百人,五十部的只有十人,其中包括玄奘法师。也就是说,玄奘的水平,在当时的那烂陀寺几千名资深学者之中,位列前十名。因为成绩优异,玄奘还获得了“留校任教”的资格,升任那烂陀寺副主讲;那烂陀寺还给他配备了“专车”,出门可以享受乘坐大象的待遇。王邦维说,“在那烂陀寺的岁月,可以说是玄奘一生中最精彩、最风光的时光。”
除了玄奘,还有其他外国人来到那烂陀寺求学。王邦维对此说,“印度人对此非常骄傲,因为这比欧洲最古老的大学都要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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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 那烂陀重生多亏玄奘
2006年,印度时任总统卡拉姆提出重建那烂陀大学,印度政府对此也十分支持。据王邦维介绍,那烂陀大学顾问团如果在德里开会,有些会议总统会亲自参加。
1193年,突厥人率领一支骑兵摧毁了那烂陀寺,并放火烧了三座大图书馆,900万册藏书毁之殆尽。
那烂陀寺重见天日,要归功于玄奘。王邦维介绍说,19世纪中期,英国人统治印度,发现了那烂陀寺遗址。起初英国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处遗址面积巨大,像是一座小城,又像一个大学校园。后来,考古学者拿它和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做对比,才确认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玄奘书中记载的那烂陀寺。王邦维称,“进一步的考古发掘也证实了这里的确就是那烂陀寺。遗址如今已经被保护起来,现在的大学校址离那烂陀寺大概12公里。”
现代大学很多都是从中世纪以寺院为中心的教育中心发展起来的,在亚洲很多国家,教育和宗教曾经密不可分。
2006年,印度时任总统卡拉姆提出重建那烂陀大学。之所以提出这一计划,是因为印度想重现那烂陀寺曾经的学术辉煌。
对于印度人来说,那烂陀寺是古印度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学术机构。印度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阿马蒂亚·森不仅精通经济学,还是一位印度教哲学权威,与泰戈尔过从甚密。11岁时,阿马蒂亚·森告诉家人长大想成为一名教授之后,祖父就把他带到了那烂陀寺巨大的红砖遗迹之前,希望阿马蒂亚·森将来能够重现那烂陀寺的辉煌。
阿马蒂亚·森先后在剑桥大学和哈佛大学执教过,他担负起了重建那烂陀大学的使命。在王邦维看来,阿马蒂亚·森是那烂陀大学真正的精神领袖。“阿马蒂亚·森悲天悯人,有很深厚的人文关怀,他在哈佛大学教的课就是印度哲学。”
2007年,印度召集多国精英学者,组成重建那烂陀大学的“顾问团”,即那烂陀大学的董事会。这个顾问团的阵容非常豪华:主席由阿马蒂亚·森担任,其他成员包括新加坡前外交部长杨荣文、曾任香港大学校长的王赓武教授、日本著名画家平山郁夫等11人,时任北京大学东方研究院院长的王邦维也是顾问团成员之一。
这个顾问团负责大学的前期筹备工作。“关于大学的定位,在法律上处于什么地位,应该开设哪些学院,经费从哪儿来,校长应该负什么责任,学监应该有什么责任,要梳理出一套规则。”王邦维回忆道,顾问团每年都要开会,为大学确立框架。
印度政府对此非常支持,据王邦维介绍,顾问团如果在德里开会,“有些会议总统会亲自参加;会议结束后我们会一起去总理府,把会议的进展报告给当时的总理辛格。辛格也会提出意见。”
3
阻碍 位置偏远重建缓慢
那烂陀大学的目标是办成一所现代的、世俗的大学。不过,比哈尔邦经济落后,基础设施不太发达,这可能会降低那烂陀大学对学生和老师的吸引力。
尽管与佛教有着密切联系,但从一开始,顾问团就决定要将新的那烂陀大学办成一所现代的、世俗的大学。
“有人误认为那烂陀大学是一个佛教学院,但其实完全不是。”王邦维解释说,“佛教是那烂陀大学的重要内容,但顾问团所有成员都不赞成把这个学校建成宗教学院,它不是一个神学院,也不是一个经学院,更不是佛学院,它是一个现代的大学。”
那烂陀大学复课首年招生的情况还不错。学校收到了来自40多个国家的1000多份申请,最终从中挑选了15人,有两名外国学生。一个来自不丹,还有一个是日本的佛学研究生。据王邦维介绍,现在那烂陀大学提供的全部是两年制的研究生项目,未来也是以硕士和博士为主,希望能够以高质量的研究生培养水准,建立起声誉。
重建那烂陀大学得到印度最高层领导人的推动,不过,重建计划遭遇到大量障碍。
因为印度官僚机构的拖拉作风,那烂陀大学的建设和开课时间一拖再拖。按照该大学建制,副校长才是具体负责学校事务的人。在选择学校副校长人选时,遴选委员会和20多人谈过,最后选定了现在的人选:戈巴·萨巴瓦尔。但萨巴瓦尔被确认为副校长之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得到正式任命。阿马蒂亚·森对印度媒体抱怨政府的行政拖沓,“这影响了萨巴瓦尔更有效率地开展工作。”
此后遴选教授、规划校园等等又经历了漫长时间。校园设施的重建,要到明年2月才正式开工。“现在校园就修了个围墙,里面正在施工。”王邦维对印度的办事风格深有体会,“印度做事比较慢,当然也会稳一些。按照他们的做事风格,我觉得校园建成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烂陀大学也遇到了不少质疑,其中最强烈的是学校的选址问题。尽管近年来发展迅速,但比哈尔邦仍然是印度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最优秀的老师和学生,愿意来到比哈尔邦这个穷乡僻壤吗?”波士顿大学国际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菲利普·阿特巴赫质疑说,“学术机构的所在地非常重要,除了校园,大学附近的基础设施也很重要,学者们希望有文化和学术氛围,希望有咖啡馆,除了大学校园之外,他们更希望有一个更大的知识分子的社区。”
比哈尔邦经济落后,基础设施也不太发达,这可能会降低新的那烂陀大学对学生和老师的吸引力。这一点并非杞人忧天。在遴选副校长时,那烂陀大学就把是否愿意生活在此作为一项重要标准。据王邦维介绍,那烂陀大学给老师的待遇非常好。不过也的确遇到了答应要来、最后又放弃的情况。
4
支援 亚洲多国捐助复课
那烂陀大学要作属于亚洲的大学,也得到了亚洲国家的支持。2010年12月,时任总理温家宝在访问印度时正式宣布中国向那烂陀大学捐款100万美元。
那烂陀学术复兴的另一个担忧来自于资金。
2007年,重建那烂陀大学成为东亚峰会教育领域合作的一个重点项目,得到了多个国家的支持。2010年10月,时任总理温家宝在第五届东亚峰会上宣布,中国支持那烂陀大学的重建,同年12月温家宝在访问印度时正式宣布中国向那烂陀大学捐款100万美元。
王邦维说,“中印文化交流有很多项目,那烂陀大学和中国有比较特殊的关系,捐款给那烂陀大学,也是表示对印度友好的一种姿态。”此外,新加坡捐款500万美元,负责设计和建造图书馆。日本和美国也有一些捐款。澳大利亚捐赠了一个教职,即负责一个教授职位的薪酬等。
不过这些远远不够。据估计,建设大学校园需要5亿美元,后续改善周边基础设施等还需要5亿美元。这对于一所世界级的大学来说,已经是一个很“谦虚”的数字。阿特巴赫说,建立一所世界级大学“十分昂贵,尤其是在农村和不发达地区,即使有外国捐款和中央政府的资助,也仍会有很大的资金缺口。”
目前,尽管印度政府已经为学校未来12年的规划批准了约4.45亿美元的拨款,但筹款仍然是一项长期的任务。
还有人质疑,那烂陀大学重建计划太过庞大,可能最终无法成功。
新加坡前外交部长、同时也是那烂陀大学理事会成员的杨荣文十分积极地推动那烂陀大学的建设。不过,杨荣文表示,重建那烂陀大学是项巨大的挑战,没有谁能保证肯定成功。概念很宏大,但实施起来很艰难。
阿马蒂亚·森则说他并不指望学校立刻就成功。“那烂陀寺用了200年才达到繁盛,”那烂陀大学不会需要200年,但至少需要几十年,“我们的想法并非高不可及。我们就是要建一所高质量的大学,一所从传统上以及从精髓上属于亚洲的大学。”
“属于亚洲的大学”这一愿景令亚洲国家十分期待。“亚洲在21世纪的重新崛起,让世界大局逐步恢复到16世纪时的态势。东方文明的自主性,有了经济上的条件与保障。那烂陀大学的复课,反映的是这种地缘政治形势的变化。”《联合早报》评论道,“在文化上,东方文明的人本主义精神复兴,对于长期主导世界的西方工具理性主义,以及国际关系上的霸道文化,和其所带来的人文、社会、政治、经济、外交甚至人类赖以存在的环境破坏问题,或许能发挥修复和平衡的作用。”
B04-B05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高美 实习生 赵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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