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9:书评周刊·文学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B09:书评周刊·文学

既要警惕强势者的无知,也要警惕弱势者的示弱

——且谈书写非洲的不同面向

2014年10月1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非洲的污名》
作者:钦努阿·阿契贝
版本:南海出版公司
2014年8月
《没有地图的旅行》
作者:格雷厄姆·格林
版本:上海文艺出版社
2014年8月
《我们的普世文明》
作者:V.S.奈保尔
版本:南海出版公司
2014年8月

  编者按:上一周刚刚公布的诺贝尔文学奖新科状元的名字,估计让之前很多押宝肯尼亚作家提安哥的人失望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来了解非洲这片广袤的大陆。一直以来,绝对不仅仅是非洲作家在书写自己的土地,在接下来的文章里,我们集合了最近出版了三本和非洲有关的图书,看看在阿契贝、格林和奈保尔的不同作家眼中,非洲是怎样的一片神秘土地。

  《非洲的污名》 请让非洲人自己说话

  □书评人 鹿鸣之什

  钦努阿·阿契贝的随笔集《非洲的污名》和他的小说一样,致力澄清对于非洲的一贯偏见。非洲形象最著名的代表《黑暗之心》,在阿契贝眼中却是最具殖民色彩的褊狭解读,他严厉批判康拉德、格雷厄姆·格林、吉卜林这些经典“代言人”展现的殖民地形象。将这本书和格林的《没有地图的旅行》互相参照,可以看出格林对非洲的感受正好印证了阿契贝所说的殖民者视角。

  西方为什么会对非洲产生偏见?这不是无知,而是一种长久的阴谋使然。“非洲在欧洲眼中属于另一个世界……其实这并非如此,甚至不是完全处于无知,总体说来,它是精心设计的一项发明,用以协助两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大西洋奴隶贸易与欧洲将非洲变为殖民地”,虽然奴隶贸易和殖民活动已经成为历史,但通过文字传播“看待(或者更准确地说,无视)非洲和非洲人的特殊方式持续至今”。

  非洲并不是原始的“黑暗之心”,它在历史上曾经和欧洲平等对话,但因为近代对非洲的污名,导致对非洲的误解已经潜藏在各种日常细节里。从童书对非洲人无知的丑化到非洲人自己认同的“白人至上”观念,都变成了集体无意识。它们已成为定见,必须由阿契贝这样的本土作家指出其中的危险。

  非洲有过辉煌的历史,也遭遇了混乱的现在,它遇到的种种问题不是因为非洲“蛮荒而原始”的本性。阿契贝呼吁“非洲是人”,班图人的格言代表了非洲的共同愿望“一个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其他人”。世界要尊重非洲与非洲人,至少能试着对既成事实抱有怀疑,然后通过理性认识真相。本书就是打开这些真相的一个小孔,非洲作家正站在他们的位置发声,写出清晰澄澈的文章,让遥远世界的读者看到一个接近真实的非洲。

  《没有地图的旅行》 不变的是“黑暗之心”

  1935年,格雷厄姆·格林和表妹穿越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回国后写成游记《没有地图的旅行》。和康拉德的刚果河之旅一样,格林的旅行也是一次“慢慢渗透揭示非洲本质”的过程。阿契贝提到康拉德和格林怀有的“殖民者视角”,果然,他在开篇便写到了受康拉德等作家的影响,对非洲形成的前置印象。

  这是一部读来相当艰苦的书。身在非洲,格林不得不屈服于非洲的原始,1935年在非洲旅行,条件远没有现在方便。格林和表妹雇佣了二十多名脚夫,沿途由各地酋长接待,在村镇之间每天徒步跋涉七八个小时。脚夫们或者要求涨薪或者生病,格林还得担心自己的钱够不够付工资。生活条件很艰苦,必须过滤水并服用奎宁。蚊虫肆虐,蟑螂遍地,连在此的欧洲人也被传染得疲惫不堪。村镇的黑人对白人有种好奇和恐惧,神秘的巫术加深了这种未知的紧张感。最后格林患上重度高烧,让旅行更为难挨。

  格林笔下的非洲之旅充满厌倦、燠热、神秘、焦虑,诅咒非洲落后的同时,格林却同时欣赏它的原始,他欲念着非洲妇女裸露的乳房,觉得非洲的“处女性”很迷人。非洲并不是格林心中的“处女地”,这在阿契贝的书里已经指出。与其谴责这些作家对非洲的成见,不如反思为何他们被偏见遮蔽,真相只能由非洲作家努力澄清。这一面的非洲为何更容易被看到,更全面的非洲在哪里?

  殖民地宗主国作家书写非洲,还有多丽丝·莱辛的《非洲的笑声:四访津巴布韦》。莱辛童年生长在津巴布韦,长大后四次回访,用随笔的形式记录下她的寻根之旅与津巴布韦的变化,这种关系更加切近,探索也会更加深入。

  《我们的普世文明》 凌厉目光中的乱局

  《我们的普世文明》记述了奈保尔对印度、西印度群岛、非洲这些前殖民地国家的探访之旅,他结合自身经历思考殖民与独立带给这些国家的未来。

  《刚果新王:蒙博托的非洲虚无主义》一文,讲述独立后的刚果民主共和国对总统蒙博托的个人崇拜,新独立的刚果认为这就是摆脱殖民意识而建立的非洲独立性。可是独立后的刚果依然是一片乱象,比利时野蛮的殖民方式被延续,只有蒙博托打造的“救世主”形象虚无地悬在上空。对独立的渴求让扎伊尔陷入对自身的否定,为了追求本土性,抹去了葡萄牙人、传教士和阿拉伯人的痕迹,将历史改写,从一种被动变成另一种被动,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唯独没有寻找理性建设国家的道路。

  《亚穆苏克罗的鳄鱼》记叙了他在1982年访问科特迪瓦的故事,他看到非洲本土宗教的顽强痕迹,甚至是陋习,“阿比让总是存在着两个歌舞升平的非洲:法国的非洲和非洲的非洲。而后者比人们以为的要真实得多,根深蒂固得多”。总统乌弗埃是这个国家的精神支柱,他是科特迪瓦的新神。奈保尔看到非洲人在“本土化”的迷梦中陶醉,认为凭借非洲的本质,可以自然引领他们走向强盛。他们顽固地保持非洲的陋习,将领导人奉为救世主,而它们却正好是这些国家现代化的最大阻碍。

  《非洲的假面具》更详细地描述了宗教在非洲的重要地位,它是一次信仰探访之旅,是奈保尔几十年前非洲之旅的重访与整理。奈保尔写宗教,本质依然离不开政治。第四章《森林之王》记述了他于2009年的又一次科特迪瓦访问,乌弗埃官邸旁养的鳄鱼还在,但已没人注意它们。乌弗埃死后,科特迪瓦陷入混乱,战争不断,基建荒芜,当年个人崇拜的痕迹被铲除,嗜吃果蝠的习惯带来了埃博拉病毒,漫天飞舞的蝙蝠好似扑向这个国家的一场瘟疫。

  奈保尔书写非洲和其他殖民地一样,凌厉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有时显得非常苛刻,他说“我的好奇心是一个作家的好奇心,而非人种学者或记者的好奇心”,所以他要从最微妙的细节中提炼出普遍规律,这是奈保尔的观察方式,是否客观暂且不论,但至少,奈保尔愿意写出巨细靡遗的故事,让读者从他的观察中得出自己的判断。

  结语

  非洲的书写永无止境,对于长久以来被奉为的“经典作家”,他们的视角和思维方式也需要再思,因为权威目光恰恰可能加深读者的局限,强化固有的成见。“当我们轻松自在、漫不经心的时候,可能会无意间做出严重的不公之举”(《非洲的污名》)。既要警惕强势者的无知,也要警惕弱势者的示弱,无论阅读哪一类作品,都应该具备这样的怀疑。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