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亦是一部悬疑惊悚片

　　【歌剧热评·《艾莱克特拉》】

　　事实证明，观赏歌剧《艾莱克特拉》是一次内心战栗的过程，抛开仇杀、弑母、乱伦、暧昧的姊妹情等元素，你很少在歌剧演出时头皮发麻，手脚无措，每隔10分钟就会有一回心跳过百的瞬间。

　　索福克勒斯的同名悲剧是否在北京出现过不得而知，但理查·施特劳斯的《艾莱克特拉》，或者确切地说，是施特劳斯与霍夫曼斯塔尔的《艾莱克特拉》还是第一次在京演出。事实证明，观赏这部歌剧是一次内心战栗的过程，抛开仇杀、弑母、乱伦、暧昧的姊妹情等元素，你很少在歌剧演出时头皮发麻，手脚无措，每隔10分钟就会有一回心跳过百的瞬间。

　　造成这一切的并非情节，而是来自音乐，或者说是“音乐情节”。这是一部由音乐主导的100分钟戏剧，比大部分所谓西方经典歌剧都短，理查·施特劳斯似乎早就洞悉出现代观众的欣赏习惯，让其间节奏起伏和一部悬疑惊悚片的节奏差不多，凌厉、尖锐、充满感官冲击力，呈现出与此前一周的《阿里阿德涅在拿索斯岛》迥然不同的艺术气质，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信念，仿佛贯彻在施特劳斯的每一个音符中。

　　然而这种超拔特异的艺术风格却多少吓到了观众，演出刚刚过半，就有不少观众开始退场，并且一直没有间断。这倒也不难理解，20世纪歌剧在北京舞台上凤毛麟角，观众明显还不适应其中骚动的音乐语汇，和19世纪歌剧那种悦耳、优美、伟岸的气质不同，《艾莱克特拉》几乎没有令人愉悦的成分，过于虐心的情节，外加配乐中缺少“悦耳”的成分，这些难免会令观众感到不耐。

　　剧目本身见仁见智，演出水准倒是绝对上乘，瑞典女高音伊娃·约翰逊饰演的艾莱克特拉无疑令人敬畏，她两年前曾在国家大剧院的瓦格纳《漂泊的荷兰人》中饰演森塔，其尖锐的声线被认为不够动听，但对于《艾莱克特拉》来说，那种嘶鸣般的音色却恰如其分，其嗓音在当晚100分钟内保持着旺盛强劲的穿透力，确保她与管弦乐团的分庭抗礼，而她与女高音梅勒妮·狄安娜间默契的姊妹戏尤为耐人寻味。德国女中音珍·亨舍尔则堪称意外收获，这位老戏骨的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格外引人入胜，饰演奥瑞斯特的伊吉尔斯·西林斯在不多的戏份中发挥不俗，他那冷漠的形象和富于涵养的嗓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而如果没有上海交响乐团匪夷所思的精湛演奏，这个精彩的夜晚便无从谈起。指挥家迪图瓦老夫聊发少年狂般的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已年过七旬，在律动鲜活、欲望横流、血肉丰满的音乐中，几乎拥有着乐谱中所需的一切元素，不容分说的悲剧性，辛辣与颓败的质感，以及施特劳斯特有的浓稠而艳丽的音色。

　　优异的表演唱，令人信服的伴奏，在以纪念施特劳斯诞辰150周年为主题的北京国际音乐节中，毫无疑问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杰出的演出。可惜在19世纪剧目为主的北京歌剧舞台，《艾莱克特拉》显得多少有些孤单。

　　□许渌洋（乐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