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朱晞
性别:男
籍贯:上海
终年:77岁
去世原因:病逝
生前职业:原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生前住址:北京交通大学家属院
我们相濡以沫五十五年,如今痛苦而别,我的心已经随你而去。
——妻子宋丽英
爸爸的智慧和才华令我敬仰,爸爸对理想的坚持和现实的风骨将激励我一生。
——儿子朱侹
爸爸,魂归南方吧,那里才是你梦想升起的地方。
——女儿朱丽
朱老师,您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您是中国桥梁抗震的开山鼻祖,您是弟子们的严师慈父,您是一个有风骨的人,我钦佩您。
——学生王克海
朱丽长大后,才意识到父母、尤其是父亲朱晞,对物质生活要求多么低。
一直以来,父母每天吃饭最多两个菜,不是为了节俭,而是父母从未意识到要吃得好一点:“吃饱就可以了。”
“我原本的意思是轻轻地来又轻轻地去。”生病期间,朱晞在寄给同学的资料中如此写道。
一如他的“原本意思”,出身不好的朱晞年轻时辗转漂徙,淡然处之。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学问,他都不拘泥于规则,有着近乎“迂腐”的清高。
10月17日,著名桥梁抗震专家朱晞教授走完了他77年的生命历程。
一切都是“挺好的”
吃顿水煮鱼就算“改善生活”,朱晞对住房同样要求不高。学校曾提出为他增加住房面积,但朱晞拒绝了,“现在的房子挺好的。”
不追求物质生活,朱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朱晞出国开会、访学带回来的最奢侈的礼物就是一件背心或一盒巧克力,“他不知道也没想过趁出国买名牌包、皮带什么的。”
朱丽父母朱晞、宋丽英于1959年2月14日结婚。直到21世纪,满街飘香的玫瑰让夫妻俩才意识到他们无意中选了一个浪漫的日子。宋丽英征求朱晞意见吃顿好的表示庆祝,朱晞说:“水煮鱼吧。”
吃顿水煮鱼就算“改善生活”了,朱晞对住房同样要求不高。上世纪九十年代学校提出为他增加住房面积,但朱晞拒绝了,“现在的房子挺好的。”
“挺好的”是朱晞的口头禅。宋丽英凡事征求朱晞意见,朱晞总说:“挺好的。”有一年朱晞出国访学,宋丽英打造了一套组合柜,宋丽英问孩子们:“爸爸回来看到组合柜,会说什么呢?”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挺好的。”后来果然如此。
“不仅对生活,对这个世界,爸爸都要求很低。”朱丽说。
1958年,出身不好的唐山铁道学院毕业生朱晞被分配到青海关角垭口隧道工地。关角隧道海拔4000多米,四季飘雪。零下48摄氏度的天气,即使夜间帐篷里燃着白天捡的牛粪,但第二天起床,放在地上的鞋子也已经被冻在土里。
后来朱晞撤离关角隧道,几经辗转被分配到嫩江,嫩江平原湿地广阔,朱晞的帐篷搭建在沼泽之上,拄着拐杖走过沼泽,脚下湿地松软稀薄,静水暗流。
“有很多人对过去不满,但他从未有不满和抱怨。”宋丽英说,她很少听朱晞谈起他这段艰苦的经历。
学术状态无处不在
朱晞时时处于“学术状态”。看电影时,他忽然起身去画图;凌晨三点,他突然起床去给学生讲解难题。
在宋丽英的记忆中,温和的朱晞只有过一次异常的激动。
1982年,朱丽要参加高考。宋丽英觉得朱丽数理化潜力有限,不想孩子因高考挫伤自信,认为朱丽转读文科高考胜算更大。不料,朱晞激动地说:“宋丽英,我们的孩子这么老实,怎么能去给领导当秘书?”
“在朱晞看来,学文科就意味着给领导当秘书,而给领导当秘书可能会委屈自己。”宋丽英说,朱晞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
而在朱晞弟弟朱更生看来,哥哥的清高则近于“迂腐”。
上世纪八十年代,朱晞从国外访学归来,拥有十几个购买彩电、洗衣机、电冰箱等指标。朱晞家和亲朋好友家用后,朱晞手里还剩几个指标。朱更生建议朱晞到和平街外贸大楼去倒卖,朱晞大为惊讶:“竟然有这种事情?宁肯废了,也不能这样。”
朱晞也有着近于“迂腐”的认真。
1974年,作为兰州铁道学院老师的朱晞在一次会议上,提出以往我国桥梁抗震沿袭多年使用的计算图式与公式,与实际状况严重不符。
彼时,最权威的哈尔滨工力所对朱晞的观点表示怀疑,“你一个兰州铁道学院的老师竟敢推翻哈尔滨工力所的研究结论?”但哈尔滨工力所老师用计算机验算后,证实了朱晞观点的正确。
在朱晞大学同学陈玉琼看来,朱晞那次在学术界崭露头角是水到渠成:“‘文革’时,大家都出去跑运动,但朱晞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做学问。”
“对朱老师来说,学术和生命密不可分。”朱晞的学生江辉说。
实际上,朱晞时时处于“学术状态”。看电影时,他忽然起身去画图,朱侹知道:“爸爸也许看到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对学术问题的启发。”有一次,宋丽英正在唠叨,朱晞突然平静地说:“你说完了吗?我在想问题。”
宋丽英介绍,有一次深夜朱晞突然起床,穿上外套和鞋子,要出门。凌晨三点多,朱晞横穿整个校园,站在工字楼底下大喊学生谢志明的名字。直到给谢志明讲解完,朱晞才满意而归。
58年的爱情誓言
朱晞突然握住宋丽英的手:“宋丽英,你知道吗,我很爱你。”还未等宋丽英回答,朱晞赶忙改口:“不不,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今年8月,朱晞因病住院。看着虚弱的朱晞,宋丽英试探地问:“朱晞,我帮你洗洗脚吧?”不出宋丽英所料,朱晞摆手拒绝:“不不,我不要。”
“在他心里,我是他的妻子和同学,不应该给他洗脚。”宋丽英回忆,即使在家里,朱晞总是“谢谢”、“请”不离口,在朱晞看来,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朱晞最后一次意识清醒时,宋丽英问他:“朱晞,你看到我了吗?”朱晞睁开眼睛,无力地说出了这一生的最后三个字:“看见了。”
这三个字也是朱晞和宋丽英55年婚姻、58年爱情最后的誓言。
1956年,唐山铁道学院,傍晚,大三学生朱晞和宋丽英散步到校友亭附近。朱晞突然握住宋丽英的手:“宋丽英,你知道吗,我很爱你。”还未等宋丽英回答,朱晞赶忙改口:“不不,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出身不好,害怕我因为同情而答应他。”回忆起当年,宋丽英落泪称,“他早已走进了我的生活。”
大二暑假实习,宋丽英被分配到陇海铁路,朱晞则被分配到贵州深山隧道。高山林立,交通不便,人生地不熟,朱晞翻山越岭找邮局,一个月给宋丽英寄了十封信。
这些都是同学日后告诉宋丽英的,朱晞却从未提起。
朱丽还记得,姥爷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农村。妈妈的全部工资用来支援娘家,但爸爸从未问过。
病危时,朱晞告诉宋丽英:“宋理英,你知道吗?我很爱你。但我没有保护好你。”
宋丽英说,如今她常想起大学时的朱晞,下午的操场上,穿着绿毛衣的朱晞围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步。
一切就像刚刚开始。
新京报记者 侯润芳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